贺予清挑的餐厅位于学院城外，是一间依海而建的玻璃餐厅。
落地窗外，海平线在暮色中缓缓沉入深蓝，波光粼粼的海面映着最后一抹残阳，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餐厅内灯光柔和，桌上点着几支细长的蜡烛，烛焰微微跳动，在玻璃杯壁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风咸味，混杂着烤鱼与香草的气息，氛围静谧得几乎让人不敢大声说话。
季凌瑜坐在对面，姿势挺拔如松，手肘轻靠桌面，显得从容而自持。
她拿起刀叉时，指尖动作稳健优雅，切开鱼排的角度干净俐落，刀锋划过时几乎听不到声音。
她进食的模样细腻而缓慢，嘴唇微动，咀嚼时几乎无声，眼神安静地落在盘子上，像一只高傲的猫，优雅得近乎冷漠。
昏黄的灯光在她颈间晕开，锁骨在深蓝色衬衫裙的领口下若隐若现，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她端起水杯喝水时，指尖轻触杯身的弧线柔和而精致，连这随手一举都美得过分，像是一场无声的表演。
贺予清坐在她对面，手里的叉子停在半空，看得有些出神。
他盯着她切鱼的动作，盯着她垂下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甚至盯着她喉间因吞咽而微微滚动的弧线。
他叉起的一小块牛排差点从叉子上滑落，他心跳没来由地加快，只能匆匆低头啜了口水，试图掩饰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慌乱。
水杯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他清了清嗓子，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要是觉得这家太安静，我下次订热闹一点的。”他说着，语气故意带着点笑，像是在试探她的反应，又像在掩饰自己的紧张。
季凌瑜放下刀叉，抬眼看他一眼，眼神平静如水，淡淡回了句：“还不错。你挑得很努力。”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波澜，却像随手扔出一颗小石子，平淡中藏着一丝认可。
“被你发现了啊？”他挠挠后脑勺，笑得有些腼腆，露出那排熟悉的白牙。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却比下午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像是在她面前收敛了几分平日的张扬。
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在小心拿捏分寸，生怕气氛太沉闷，又怕自己太轻浮显得不得体。
她不喜欢太多话，他就努力控制自己少说几句；她总是淡淡的，他又忍不住想逗她多露出一点表情。
他甚至在心里反复推敲过这家餐厅的选择——靠海的玻璃餐厅，风景好又不嘈杂，菜色精致却不浮夸，应该是她会喜欢的格调。
用餐接近尾声时，侍者端上一盘预先准备的小份甜点——一个迷你巧克力蛋糕，上面用细腻的巧克力酱手写着“Thanks for today.”，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用心。
蛋糕旁还放着一束小小的捧花，白玫瑰与黄色铃兰搭配得恰到好处，花瓣上还沾着几滴露水，清新干净，像极了他的气质。
侍者退下时朝他微微一笑，他却没注意到，眼神全落在她身上。
贺予清深吸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在周围几桌客人好奇的目光中，单膝半跪在她面前。
他双手捧着那束花，缓缓递到她眼前。
他的掌心微微出汗，指尖紧紧攥着花束的底部，像是在用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眼神炙热而专注，却又藏着一丝难得的认真，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
“季凌瑜，我喜欢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在烛光摇曳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颗石子落进平静的海面，漾开细密的波纹。
“不只从那次一起练习游泳开始，是更早、可能第一次见到你……反正，每次遇见你，我都会想着要说这句话。”他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眼底却藏不住紧张与不安，像个等待判决的孩子。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知道我说话可能有点黏人、烦人，也知道你一向冷冷的，但我还是想问——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他说完，低头看着她，眼里的光亮得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却又脆弱得随时可能熄灭。
他握着花束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季凌瑜看着他，眼神没有闪躲，也没有惊讶，反而像早已预料到这一刻会到来。
她放下水杯，手指轻轻搭在桌沿，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然后，她轻声说：“不行。”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阵微风，没有犹豫，也没有情绪起伏，却像一柄无形的刀，干脆利落地斩断了空气中的某种期待。
贺予清的表情僵了一瞬，眼里的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他的嘴角还挂着刚才的笑意，却显得有些无措，像没能跟上她的节奏。
他眨了眨眼，像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没打算谈恋爱。”她补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带任何伤人的锋芒，反而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她抬眼看他，目光清澈而坦然：“所以，拒绝你，不是因为你不好。”
她的话很短，却像一场提前写好的结论。
她早知道这顿晚餐的走向，从他下午的殷勤、电影院的细心，到这间餐厅的氛围，甚至这束花的出现。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恋爱，也不是这些温暖却束缚的情感。
贺予清低下头，沉默了几秒。
他的笑容僵在嘴角，像是不知该怎么收场，然后才勉强扯回一抹笑意，声音低了几分：“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懂了。”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完全抽离。
他低着头把花束放回桌上，手指却在不经意间捏紧了花束底部的包装纸，指尖用力到纸面泛起细小的褶皱。
他没让她看到这一幕，也没让她看到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烛光依旧在桌上跳动，海浪声从窗外隐隐传来，气氛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沉重。
他重新坐下，拿起叉子随手戳了戳盘子里剩下的食物，然后抬起头，勉强笑着说：“那……这花就留给你吧，当作今天的谢礼。”
季凌瑜看着他，没拒绝，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她的目光落在花束上，白玫瑰和铃兰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一场未完的告白，静静地停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