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各自的未来

一个富有烟火气的中午,在菜肴的香气和混成一片嘈杂的交谈声中拉开序幕。

刻俄柏端着餐盘,从长长的打饭队伍中穿过,她喜欢罗德岛饭堂开伙时的氛围。

也许就连佩洛女孩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只爱美食的她,如今同样爱着这份烟火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个中掺杂的消沉气息也能够被她敏锐地察觉到——尤其这份消沉的气息还是从一个认识的人身上传出。

她靠近了银发的菲林,面容姣好的雪祀在她放下餐盘的动静传来之前,只是用勺子搅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嘴里叼着根啃剩下的兽骨。

“是小刻啊。”西蒙娜尴尬地吐掉兽骨,挤出的笑容在阳光映衬下可称温婉。

但刻俄柏对她刚吐出的那根兽骨熟得不能再熟。

在没写功课被火神大姐说教后、在实战对练中挫败、得知错过了美味的食物——每当发生这些令刻俄柏不愉快的事情,她都会在吃剩下的兽骨上留下如出一辙的道道牙印。

西蒙娜只当是刻俄柏又看中了她餐盘里的鸡腿,就如往常一样把鸡腿放进了刻俄柏的餐盘中。

却不想正是这次次都给的鸡腿,让刻俄柏一直都记得她的好,佩洛女孩不懂怎么安慰人,但真心盼她高兴,于是只好搬出另外一个人来:“西蒙娜姐姐是想名字很难念的大个子了吗?”

“什么?大个子?快趁热吃鸡腿吧。”此时的西蒙娜,同她说起大个子,第一个会想起谁来,是不难猜的。

只是偏偏造化弄人,这个名字她最不敢提。

不过刻俄柏可不是充楞就能搪塞过去的,她拿手比划着对西蒙娜补充道:“就是头发很好闻的那个!”

她猛然间想起在罗德岛交错的回廊间偶遇米尔哥罗德斯基时,他新买的洗发水香味。

说来曾约定过要他带自己去小卖部挑选这个香型,但……如果,那一晚醉得没那么深,能否在挑选夜宵之余想起这件事?

奇怪,分明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头发好闻?”西蒙娜忽然感到一阵恍惚,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

刻俄柏仍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补充:“对呀,小刻就知道姐姐能想到是谁的。他要见姐姐之前会把头发弄好闻,姐姐在北方要塞见了他也会理头发呀!”

“小刻。”西蒙娜柔声唤她,佩洛姑娘不再说下去了,甚至忘记去对付餐盘里喜得的鸡腿。

只是望着那不见底的目光,仿佛在等她宣布什么事情,“吃完之后,姐姐带你去小卖部好不好?”从刚才开始,仿佛真的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从记忆中飘出,掠过西蒙娜鼻尖。

那气息若有若无,像她乱了的心一样,不明朗。

两句话,慌不择路。一个提议,作茧自缚。

西蒙娜领着刻俄柏行走在进出食堂的人流之中,距她们数层船舱之下,接待处干员也在匆匆赶往自己的工位。

“抱歉,这位……”年轻的菲林干员观察着眼前用罩袍遮去全身大半,只留半张脸的访客,从他下巴浓密的胡须确认了其性别,“先生,现在是午餐时间,得知您的来访后第一时间赶到,请见谅。”

“没有关系,我要见博士先生和凯尔希女士,能否安排呢?”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男人的语气平静无波,接待干员却已是尾毛直竖:“抱歉这位先生,按照规定,没有预约的话是不可以见我司高层的。而且,按照规定也不可以携带武器。”她注意到来人罩袍下隐约可见的条状物轮廓,手已经放在了警报器上。

“没想到我也有做这种事情的一天——所以,可以刷脸吗?”男人朝着斜上方的监控探头,掀开了兜帽的一角。

“艾尔启,戴上看看,喜欢吗?乌萨斯人的东西,看起来很漂亮。我不是很懂,但既然是那个军官随贺电送给西蒙娜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在萨米女宿舍里,提丰兴奋地拆开一个礼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精美的女式机械腕表戴上艾尔启的手腕。

“真是曲折的来历,我很喜欢。”艾尔启抚摸着那枚腕表,上好发条,提丰却握紧了随身的弓。

“哦,来了么。”独眼巨人淡淡说道,仿佛那只是一件不值得注意的小事。

“是的,我的弓告诉我——正是那股在北方追击‘黑印’时感受到过的霸者气息,他现在就在罗德岛上。”见艾尔启无动于衷的模样,提丰也就不再紧张。

而独眼巨人摩挲水晶表面,精密机械运作的声音宛如命运之轮缓缓转动。

“走吧,也许该去看看那位……”

而在博士与凯尔希的接待室中,那位访客也终于脱下整件罩袍。

“安德烈·卢基扬年科司令官阁下,欢迎您的到访。事先未有得到消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凯尔希亲自为乌萨斯西北边境的司令官递上茶水,博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开门见山,我为‘女巫’而来。”

至于这紧张气氛中被谈及的“女巫”本尊,此刻则坐在小卖部的吧台上和刻俄柏吃吃喝喝。

“姐姐来教你把店里卖的东西变得更好吃吧。” 西蒙娜复现那天晚上所学到的那个忘不掉的配方,哥伦比亚大块肉汉堡加乌萨斯小肉肠,就这么看着刻俄柏大快朵颐,仿佛在镜子里端详自己当时狼吞虎咽的吃相。

她眉眼含笑,却冷不丁瞥见面前落地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眼角已有淡淡的笑纹——已算不上年轻可爱了。

如此这般,米尔哥罗德斯基那晚还见了自己不那么好看的吃相,又是为什么会对自己告白呢?

西蒙娜不自觉地笑得更甜,又很快意识到在陷得越来越深之前,应该给这一系列行为下个定义——告别。

离开小卖部前,她找遍货架,没能找到那款记忆中的洗发水。

阿嚏——

米尔哥罗德斯基在吧台前打了个喷嚏,月见夜搂着梓兰的腰肢,向他开玩笑:“有人在惦记哦?不去见一见吗?”梓兰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他则嬉皮笑脸地回应:“哦怎么了,我的公主——是嫌我这样英俊倜傥的丈夫带不出去吗?我明白的,但正因如此,你的垂青才更令我兴奋呀~”

“恭喜你们哦。”米尔哥罗德斯基向两人举杯,酒吧的歇业时间是属于工作人员和他们朋友的专场,“但是她的话,以后说不定能见的时候更多呢。”

“你真的……考虑好了?”月见夜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神色凝重地向他询问。

米尔哥罗德斯基抿了口杯中的酒,“看来梓兰小姐都告诉你了。”

梓兰点了点头,开口道:“米尔哥罗德斯基先生,其实我也好奇,为什么要放弃在故乡工作的机会,前往条件恶劣的乌萨斯最西北部办事处呢?”

高大的白熊没有作答,只是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一袋新鲜的马先蒿:“看,这是两位托我带来的特产,可以平时泡茶喝。”在两人确认带来的草药时,他接着说,“说来月见夜先生比之前有所变化了呢,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当然,我现在也是有妻子的人啦。”

“我也想像你这样,我是说,潇洒地生活。但我想,我应该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米尔哥罗德斯基摩挲手中的酒杯,挑选着适当的措辞,“你们知道,多亏罗德岛在乌斯佩罗夫卡村设立种植基地和办事处之后新开辟的货运渠道,这些马先蒿才能以新鲜的状态运到这里,而不是只能见到药草干。但我这一路不仅看见了家乡的繁荣,也看见了之前从未想象过的……呃,我不好说。总之,我不想置身事外,我想做到更多,扛下更多。我很爱现在的生活和现在的家乡,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那里,像西蒙娜一样。”

梓兰还想要劝说些什么,却被一口气闷下整杯酒的月见夜吸引注意。

她的手抚上月见夜的手腕,秀眉微蹩。

眼见劝说已迟,只好佯怒着轻打他的手腕。

月见夜拍拍梓兰的背,以回应新妻的关切,同时也对米尔哥罗德斯基竖起大拇指:“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我认得你的眼神,一个男人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是这样,我支持你。”

“谢谢。”米尔哥罗德斯基也跟着饮尽手边的酒,随后拿上背包站了起来。

“怎么了,大个子朋友?”

“其实我这次回本舰,一是来取调令,二是和认识的人道个别。萨米的那几位花好久都没有找到,见你们的时间就少了。出发的车就在半小时后发,再见了朋友们。”他提起并不饱满的行囊,里面装着一本陪伴他儿时的小说,一些换洗衣物和干粮,迈向属于自己的远方。

身后留下半瓶刚开的酒,安静的吧台,一段纠葛,未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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