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还真快,公子来邯郸才不过半月,就这样找上门来了。”
帷幕分开,韩宓走下台阶,红润颊边泛起一抹浅浅微笑,“原本还在想着如何才能让濮阳巨贾来拜见公子,不想得来竟是如此容易,公子洪福,果然不是寻常人可以比较。”
“我虽然愚钝,但是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大凡商人,多有唯利是图之徒,我不过是困居邯郸的一介公子罢了,能给的了他什么?”
黑衫公子却是没有她这样高兴,反而是对这位豪商的突兀来访有些忧虑。
看着淑女明丽笑容,他吐出了自己心底的怀疑:“他不会是奉了赵人的密令来试探于我吧,难道说,淑女与我的伪装被识破了?”
她摇摇头,笑意未减:“公子身在邯郸,若是赵人想要刺探公子,也无需借助吕不韦一介商人为之。况且……”
她略顿了顿,想到刑房中旖旎的一夜,与自己一边挨打一边定下的计谋,不由得脸颊发热,目光剐过异人的脸庞。
这些日子,在阅读简牍文书之余,他对剑术骑射也未曾放下,来时白皙清瘦的脸庞,在酷暑锻炼下也开始泛起古铜色的刚毅气象,此时看去,韩宓也是心中一喜,只是无来由的,一个奇怪的想法浮上心头:
要是被这样的他按在膝头责备,就,就要没命了吧……
突如其来的绮念吓了自己一跳,韩宓只觉得襦裙领口锁得是这样紧,让她的呼吸都是急促起来。
这样的念头让他知道,就太丢人了,他不会喜欢满心都是受刑挨打的轻浮女子的……不过——话说回来,我,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
在异人眼中,女史粉白如釉的脸颊浮起一层绯色,朝云靡丽,风情如许,刺得他移开了目光。
他低声提醒道:“女史,是不是身体还没有好全?不如再让秋葵扶你去休息片刻?”
看到她双颊飞红的羞怯样子,秋葵嘴角的弧度中露出些许狡黠,小丫头眨眨眼,对着他们两人看了又看:“宓姐姐才——呜嗯?!”
她才开口,后边的话就让韩宓严厉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小姑娘掩饰地摸了摸鼻子,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看着女史的眼睛里却盛满笑意:
原来……你凶起来的样子也很漂亮啊!
韩宓显然不知道一旁的秋葵已经开始想象逗弄自己的新花样,转而对异人说着:“不妨事,方才只是有些出神而已。”
“此人并非寻常商贾,耳目遍及六国上下,即便是在大秦朝堂,势力也不可小觑。在妾身看来,他不会专为一国一家所用,做刺探公子这样开罪大秦的事。”
公子听得她娓娓道来,皱起的眉头逐渐平复,旋即又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不知女史可否见告,这吕不韦在我大秦的倚仗,究竟是谁?”
韩宓莞尔:“十五年前,五国伐齐,吕氏为联军提供粮草,总额达到二十万石,遂足军用,大破秦师。”
“二十万石,这不是约摸万金之数了吗,吕氏财力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异人低声道,震撼于豪商之富有,更是心惊于这赌徒一般的魄力。
“是啊,若是联军失败,等待吕氏的将是倾家荡产,他们是将全部身家都压在乐毅之勇与穰侯之谋身上了。”韩宓感叹道,一向失之于优柔的她,即便家有万金,恐怕也不敢做这样的赌博,“乾坤一掷,他们还是赌赢了。秦取陶为穰侯食邑,吕氏入为魏冉家老,十五年来,所获者又何止万金?”
公子神情复杂:“只是去年阏与一战,我师大败,穰侯因咎罢相,如今大秦已然是应侯辅政……”
他看着韩宓,若有所思:“你是说,吕不韦这是在寻找新的依靠?但又为何会找到我身上?”
女史摇摇头,说道:“公子刻下自然是不够分量,但若是安国君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父亲?但父亲只是次子,秦早有太子,除非——”他及时住了口,阳光艳烈,倾落窗边,素衣淑女容光焕发,只是异人看到她颊边晦暗未明的梨涡,却只觉得那一小片微不足道的阴影是如此冷冽,刺得他激凌凌打了个寒战。
韩宓温柔一笑,声音醇和:“公子所虑周全,这是好事。不过公子若是不愿意见他,不如让妾身代劳?”
异人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颔首同意:“替我谢过他投书之义。”
韩宓应允过后,携侍女来到正堂。
窗边客座上,来人端坐。
与寻常商人不同,吕不韦并未穿金着玉,一身布衣宛如寻常士子,他眉目疏朗,面容端正,身长七尺,气度不凡,似乎因为游走列国而略显风霜之色,髭须齐整,声音清朗,让人一见忘俗。
见得她来,青衣男子笑着起身见礼:“一别数月,淑女别来无恙。”
“劳先生记挂,妾身一切安好。”她开口时一如既往的含蓄柔婉,只是遇上旧友还带着点点莫名笑意的眼神时,韩宓却是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借着裙裾掩饰,她轮流抬起双脚,让疲惫酸胀的足底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
仅仅是从后宅走到这里,饱受责打的嫩肉就已经不堪重负。
原本干爽透气的崭新布袜已经晕染上一层湿润,黏连在足肉上,让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裸足的她很是难受。
对于她的小动作,老友恍若未见:“这位便是随在下一路至此的信使,她带来了夏夫人给公子的家书,还请女史遣人带她去见公子。”
韩宓自然应允,吩咐秋葵引着一身黑衣的侍女去见异人,旋即屏退左右,转眼之间,正堂中便只有两人相对而坐。
在落座时,她尽可能轻柔地跪坐下来,但当裙衣包裹着的臀部切实落在足底上时,呻吟还是还是险些涌出唇际。
相比于几天前,痛感已经不再尖锐,也足以让她勉强忍受着坐下来。
只是已经痊愈了的表面肌肤,渗透着丝丝缕缕的麻痒,这原本是伤势持续向好迹象,只是此时,痒感掺杂着皮肉更深处传来的钝痛,源源不断地考验着她的毅力。
“淑女这欺敌之计,看来对自己损害甚大,过了这几天也还没痊愈啊。”他关切地看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韩宓,声音清澈平和,但她却听出了暗含的揶揄,“在下西行入秦时,特意自医家处求得良药若干,其中便有这金疮药,还请淑女笑纳。”
斟茶的手抖了抖,韩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哪里还有半点礼节束缚:“如果能瞒得过赵人,再用多少心思也都值得,我只怕百般藏拙亦是无用啊。”
“瞒得过旁人,也瞒不过魏燕南。”指节轻轻敲了敲几案,吕不韦说道,“赵王久病缠身,虽由太子摄政,但太子才具平平,又是性情温厚之人,国事大多由这位太子妃决断。她长于权术,又与秦国仇家恨,免不了多加猜忌。”
啜饮着滚烫的茶水,韩宓的无奈溢于言表,秦魏交兵数十年,魏国半壁河山尽落秦人之手,两国仇怨并非是她能和解的,要想在曾经的魏国公主眼皮底下刺探情报,助公子培植势力立下大功,还真是难上加难啊。
见她不语,似有难色,豪商沉吟道:“不韦有一事不明:淑女虽为秦吏,但却心怀故国,常有恢复之意。眼下秦国日渐强大,非合纵不能阻其东出,这样看来,像魏燕南这样视秦如仇的人主政赵国,对淑女而言,似乎并非坏事?”
“先生之言于抗秦而言自然是正理,但若是在我韩人看来,并不尽然。”为他奉上茶水,小小竹杯热气蒸腾,模糊了韩宓的双眼,“韩国地处中原,国小力弱,西逼于秦,南困于楚,北有魏赵,时时征伐,不得不以纵横之术保全自身。”
她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沉郁,一如暮雨萧瑟,吕不韦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喟叹,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韩国有魏之强,你的处境也不会这样困难了,可惜……”
她默然以对,听得吕不韦继续说着:“那么,女史是想要两面下注了,借强秦以压魏楚,合纵方以御虎狼……”
豪商眯起眼睛,暗暗赞叹着她的谋划:“但只怕稍有不慎,就是倾覆之局。”
拭去眼眶处的湿润,韩宓的语气带了几分决然:“眼下赵王命在旦夕,如果赵丹继位,魏燕南的权势将更加稳固,魏赵盟好后,韩国将孤立无援,只能倒向秦国,那才真是亡国有日!我,我不能坐视母邦四百年社稷毁于一旦。”
在吕不韦的印象当中,他的故友永远是温柔谦和的,甚少有这样慷慨激烈的时候。
如今陈词悲歌,不免令他动容,但仅凭两人情谊,可还远远不能说服他啊。
豪商打量着对面的女子,悠然道:“淑女想要怎么做?如果想让在下刺杀赵太子或者魏燕南,可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先生说笑了,妾身并非此意。”韩宓知道,眼前人儿唯利是图,精明到了令人齿冷的地步,自然不会被自己三两句话所打动。
她坦然地与吕不韦对视着,“请先生为我出秦太子于魏,然后杀之。”
静室之中,两人沉寂。半晌之后,吕不韦才干笑着打破了静默:“女史觉得在下能有这种本事吗?”
“单凭先生当然力有未逮,加上应侯难道也不行?”她笑意温柔,仿佛要将敌人溺死在颊边弧度中,“秦国当今太子,可是那个楚国女人的儿子吧?”
吕不韦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几案:“应侯的确正在清洗楚系势力,但想要动摇太子之位,只怕难以得到秦王允许……”
“所以才需要借刀,不是吗?”
豪商瞪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失败自然不必说,即便是成功了,也有可能被当成弃子丢出去,用来承受秦王的怒火。小宓儿,你就这样狠心,推我走到死路上吗?”
“难道先生还有其他的选择吗?除非你肯放弃在秦的全部产业生意,如若不然,与秦相建立联系便也是势在必行。”韩宓摇摇头,很是鄙夷了一下他的明知故问,“太子与你更为熟稔,但他连楚系重臣都保不得,又何况你一介商人?难不成你还能熬的到他继位不成?”
她狡黠一笑:“大树将倾,与其随之同落,不如及时抽身。”
青衫男子赞许地看着她:“秦相新近上位,自然会谋取军功巩固权力,相比于万乘之国,想必我吕某就不值一提了,女史这一计,可是千金难买啊。”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到他面前,一派天真烂漫:“这可是你自己说好的,要送我一千金。”
熏风覆面,疏窗光影,她笑意盈盈,细碎光晕零落眉间,与他对视着的双目水光莹润,宛如蓝田暖玉,静日生烟。
洁白襦裙外,粉菱纱在微风融化开一道新火温柔。
他轻轻握住韩宓的手,笑道:“只要淑女愿意屈尊,不韦可以千金为聘,请淑女为我大妇。”
“多谢先生美意,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仿佛丢火炭一样甩开他的手,韩宓果断拒绝了他真诚的邀请,“如果能引发秦魏大战,赵国必然也会入局助魏,届时三方交兵,韩居其中,便没有被吞并瓜分的危险了。”
他笑了笑,却也不以为忤。
韩宓的计划并不是不精妙,利用秦国朝堂倾轧出太子于魏而杀之,引动两国交战,秦强魏弱,与魏联姻的赵国势必救魏,但是……
一旦依你所愿,释放出三国交兵的猛兽,你还能重新驯服它吗?
“淑女谋划周详,我自然从命,不过在太子死后,也只有安国君继立了,到时候,我还需要淑女助我一臂之力。”吕不韦一派轻松道,“将我引见给公子异人,如何?”
“自无不可,不过安国君庶子众多,日后还需要先生帮助公子夺嫡。”原本便有此计划的韩宓自然是应允下来,“公子仁爱,与秦历代先君大为不同。如果,如果前事不成,韩国灭亡之局不可避免,宓宁可降于秦,以保全宗庙社稷。”
吕不韦起身拱手:“那就多谢女史了,不韦先行告退,恐怕要辜负女史茶艺,当真是遗憾啊。”
韩宓讶然:“这却奇了,平日里来了赶都赶不走,今日你怎么这样匆忙,不照例用过晚膳再离开吗?”
他苦笑着摆摆手:“今晚赵王田猎的队伍就到邯郸城外了,太子与魏燕南也都携重臣随行,我得把供奉和寿礼送过去。”
白裙女子同情地看了看她的朋友,温声道:“那我也不好留你了,这是本月秦国邸报,以及四方探子密报,你尽可验看。”
吕不韦接过她递来的木盒,笑道:“按例送于女史的礼物也已经送到府上,我就先告退了。”
目送着他离开,韩宓也转身走进官署,整齐摆放着笔墨简牍的几案前,一只木盒静静等待着她来拆封。
女史启开封漆,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层金饼,大约有一百两的样子,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不过……这是什么?
她狐疑地盯着黄金上的一支小小铜管,旋开之后,清凉中带着苦涩的药气扑面而来。
她呆了呆,转瞬才想起,这就是旧友所允诺的金疮药。
女史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还带着些疼痛的脚底,脸颊也涨红起来,碎碎念道:“都怪公子,非要折腾我,害得我被这个奸商嘲笑……嗯,都怪他!”
她点了点头,确信道。
后堂中,异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身边侍女正将沁凉的冰巾敷在自己额上。
见他转头看来,宋兰赧然一笑,柔声道:“公子可是嫌这冰巾太凉了?奴婢给您换一块吧。”
她开口时恬淡温和,一举一动像极了服侍多年的母亲,异人想到这里,自然回忆起自己在咸阳时的坎坷日子,那时候主仆四人相依为命,母亲为吃穿用度而殚精竭虑。
“自从我离开咸阳,最担心的莫过于阿母和你们的处境。”异人感慨道,“如今阿母受封爵位,田宅丰足,也不必再受府中那些小人的气,我也就安心了。”
宋兰跪坐在他身后,熟稔地为他揉着肩头,低声道:“公子说的是,自从搬到田庄去住之后,夫人脸上的笑容是一天比一天多,若是公子在夫人身边,定然能让她更高兴的。”
异人笑了笑:“我身负王命,也不知何时才能归国,只好劳烦你们替我照顾好母亲吧。”
“服侍夫人是奴婢分内之事,公子此言,奴婢愧不敢当。”丰腴侍女连称不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只是不知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异人诧异道:“你怎么突然想问起这个?”
宋兰垂下目光,恭谨道:“敢告于公子,夫人与公子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子自告奋勇出质于赵,大王才发下赏赐,庇佑夫人,连奴婢等人都沾染恩泽。只是这权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公子一朝得罪于大王,这安稳生活就会轰然崩塌。惟望公子鉴之!”
俯视着堂前跪拜的侍女,他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不快:“我之忠心,天日可鉴,以大王之贤明,自然可以分辨实情,如何会加罪于我?”
“若是大王晏驾,而如嬴奚这般公子继位,公子与夫人的处境,又会是怎样的呢?”
话音落下,堂中寂然无声,尽管时值盛夏,宋兰仍觉得周身冰寒彻骨,刺得她战栗着将头埋的更深。
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贸然进言,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她与舞姬出身的夫人、以及府中其他侍女不同,卿大夫的女儿见识过朝廷的权力倾轧,目睹过王室祸起萧墙是何等残酷血腥。
宋兰不能坐视夏姝像这样沉溺欢乐之中,最后在新君的一道旨意中迎来悲惨的结局。
既然她无法说服夫人,就只能在公子身上打开局面了。
“妄议朝政,诅咒君上,离间骨肉,你知道秦律将会如何判罚吗?”
堂上人的声音轻如鸿毛,但却像雷霆般炸响在她耳边。恍惚之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按律皆斩。”
堂上人似乎多了几分兴趣:“难道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宋兰叩首道:“不思进取,必死无疑,直言进谏,或可一生,奴婢故而敢于直言;闭目塞听,不免灭亡,开辟言路,或成大事,在奴婢看来,公子才是真的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说罢,她伏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只是不过片刻,堂上传来温煦的笑声:“有你这样敢于直言的臣子,我还有什么忧虑呢?”
异人扶起跪着的侍女,抚慰道:“你放心,我不会不思进取,小富则安,回去让阿母宽心便是。”
可她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听得公子说道:“母亲心里也是记挂着你呢,还嘱咐我要多听你的谏言……”
他将手中的绢帛交与宋兰,她细细读过夫人关切的絮絮,脸色红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羞赧的姐姐跪在他面前,喃喃道:“奴婢真是无地自容了,还,还请公子责罚。”
在她惊讶的目光下,黑衣公子自竹管中取出另一份帛书,悠然道:“你自己看吧,她们真是……太过分了。”
茫然地接过绢帛,她只是扫了一眼,就连忙捏紧了团在手心,只觉得心慌的厉害,几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腔来。
“每天喜欢胡思乱想的坏姐姐,我们准备了几样新奇的刑罚,还请你慢慢享用~”春柳的字迹像她的口吻一样,潦草而轻佻。
但宋兰记得,这位小刑吏就是带着这样挑逗的语气,将她们一个个绑上刑架,直到她们的脚底逐渐发红发热,沁出一层又一层汗水,直到她们的身体颤抖着攀上羞耻的绝顶,在激烈的冲击中翻起白眼,可悲地向她屈服求饶。
她几乎不敢去想象,对于春柳而言也算是新奇的刑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感受。
然而,命运并不会因为她的心意而转变,刚才看到的字迹,仍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着诱惑的呓语:
“嗯……罚你戴着镣铐罚站半个时辰,应该不算非常苛刻?”夏姝落笔圆润流畅,温柔地责备着她的侍女。
不算!她在心里感激地喊出声,然而只是片刻之后,宋兰才松弛下去的心弦又绷了起来。
“夫人就是太心软了,嘻嘻,应该只让她脚尖着地,再给姐姐的脚下加上蜡烛!”
白苹……宋兰咬着牙,小姑娘整齐的字迹里透着满满的恶意,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双脚左右摩擦着。
尽管她们被骑马长靴包裹严严实实,但宋兰记得烛火炙烤的滋味,无穷无尽的热力渗透进足弓深处,让她呻吟颤抖。
“绳刑,这应该是春柳的意思了,难怪阿母委任她做府中的掌刑,她在这方面……还真是有奇思妙想。”站在她身边,目睹方才还勇敢无畏的姐姐脸颊红透,眼眸中柔情似水,公子轻笑一声,又有些疑惑地说道,“为何只有三种刑罚?”
宋兰低着头,声音宛如蚊呐:“秋桃,秋桃她……她始终都给我们用着秘药,实际上我们无时无刻,都,都在受刑……”
脸真的都丢光了啊,宋兰。
看着他饶有兴致的表情,黑衣侍女哀叹着,原本柔美温婉的她在紧身劲装衬托中多了几分英气妩媚,眉间颦痕浅浅,好似正受着羞耻煎熬。
异人并非薄幸之人,但也不会拒绝欣赏身边的美丽,略长他几岁的姐姐跪在脚下,像极了反抗后又败北的俘虏,一举一动仿佛都在祈求着自己的怜悯。
原来这就是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他兴奋的微微战栗,口气却平静到近乎冷漠:“只是想着受刑,脸就红成这样,果然奴婢就是奴婢,下贱。”
宋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一向仁爱待人的公子能说出来的话吗?她惊诧地抬起头,辩解道:“公子,奴婢并非——哦!”
艳丽的喘息打断了她的话,让一切掩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陌生的手指抚上她纤细的腰肢,透过轻薄的夏衣,她能感觉到异人指尖的温度。
他的手指熟稔地揉捏着腰间软肉,温柔的给她慢慢施加着压力,指尖带动略显粗糙的衣料,让她吃透每一颗每一粒的痒感。
“不,公子,我……哎嘿嘿,别,别碰肋骨啊哈哈哈哈,公子,别欺负——嗯呀,你坏死了!”
她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宋兰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拒绝,毕竟面前是她服侍的主人,是身份高贵的秦国公子,而她只是一介奴婢。
屈服吧,被他使用本就是你的荣幸,不是吗,你只是他的奴隶,满足主人的欲望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分内之事吧?
不行,就这样贴上去,未免也太羞耻了,而且我这,这算什么呀!
可是,你真的想拒绝吗?
在欲望中反复挣扎的她,很快就迷失在源源不断的痒感中。
原本强硬的拒绝,变成娇怯的抱怨,她用力挣扎,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想服从命令,反而又诚实地往他怀里贴了贴。
韩女史还是有点太瘦弱了啊,他饶有兴致地想着,细腰可比不上兰姐的软糯丰润。
手指所到之处,肌肉无不臣服,在痒的渗透中败下阵来,给身体的主人带来细密轻微而又绵延不绝的触感。
“太,太难受了,噫嘻嘻……但又好舒服,好奇怪的感觉啊哈哈哈哈……”
她的手无力地复上腰间作怪的指尖,即便是这样软弱的抗拒,也被公子迅速击溃了。
朦胧的视线中,他只是轻轻一拨她的手肘,说不清的酸胀痛麻在她眼前炸开一片黄光。
她挣扎着,颤抖的唇瓣吐出最后的祈求:
“不要,不要在这里……”
兰姐,你似乎误解了什么啊……诧异地盯着满面娇羞的她,异人抿了抿嘴,颇有几分无奈。
怀中胴体瘫软如泥,每一寸肌肤都在散发着柔媚的汗水气息,异人将她轻柔地抱起,走过回廊曲折。
时值正午,阳光酷烈,但对于习惯了邯郸暑气的他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宋兰的脸颊沁出细密汗珠,仍在恍惚中的她似乎有些干渴,舔了舔嘴唇,很是诱人。
异人欣赏着这幅美景,脚步轻快,他期待着对宋兰的惩罚,渴望着让她在千奇百怪的刑罚中痛哭流涕,彻底屈服。
他不由得回忆起刑房中的一夜,淑女的屁股在他的手掌下慢慢红肿圆润,如同在文火上熬煮的玉脂,抚摸上去微微发烫。
他的手指怜惜地揉开饱尝责打的臀肉,惹得她发出不堪忍受的呻吟,只是最动人的,莫过于她离去的背影。
受刑后的淑女挥开他的手,蹒跚地走上回廊,每一次抬脚时,还留着绯色鞭痕的足底隐约可见。
他却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这幅雪腰桃臀、色彩鲜明的画卷远去。
烟眉黛影,杏雨和风,他的宓儿宛如春意葱茏。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身影并没有消失;再摇摇头,她微微挑起眉尖;最后暗自掐了自己一下,确信白裙粉纱的人儿如自己一样真实。
他张口结舌,磕磕巴巴地说着:“淑女,你,你听我解释!”
并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万钧,韩宓静静地注视着他,笑意轻柔:“妾身愿闻其详。”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低头看看怀里的侍女,她砸了咂嘴,脸颊红晕清晰可见,异人苦笑着开口,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相信:“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既然如此,公子抱着这位姑娘,是想要去哪儿啊?”她微微扬起头,挑衅的意味清晰可辨,“公子不会又想欺负其他的姑娘吧?”
“女史多虑了……”
两人这一番对答,也终于惊醒了怀中的宋兰。
看到面前的陌生女子,她先是一怔,醒悟过来后,连忙低声道:“公子,快放我下来吧,有人正看着呢……”
他正无言以对,宋兰的提醒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压碎了尴尬的气氛。
公子把她放下来,整了整衣衫,挤出一个笑容:“兰姐,这位是韩宓,正担任大秦在邯郸的内行人。她是宋兰,家母派来的信使。”
“奴婢拜见韩大人。”宋兰屈膝行礼,恭敬道。
她很难想象眼前这位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子掌握着秦在赵国的间谍系统,但宋兰清楚,每一位派驻他国的行人官都负担着刺探消息情报的重任。
相对于属于丞相管理的行人,韩宓这般的内行人不在外朝之中,只听从王命,也因此深得秦王信任。
这是一个机会,她想着。
“妾身有要事禀告公子,你先退下吧。”
女官恍若未闻,淡淡地吩咐着。
她本不在意这位侍女心里在想什么,宋兰的主子云阳夫人地位卑微,不得盛宠,在她的计划中无足轻重。
但当异人抱着宋兰出现在她眼前时,韩宓却咬了咬牙,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
她舒了一口气,向两人行礼过后想要离开,却又被公子叫住:“去刑房等着,你还没有领罚呢。”
侍女逃也似地消失在小院的角落。
“宓儿……”看到她警告的一瞥,异人无奈地改口,“好吧,女史大人,不过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她是家母的信使,只是为我送来家书而已。”
“我从未听过有送信送到主家怀里的信使。”她语气坚硬一如身上的缠臂金,深衣蓼蓝,让本就肤质洁白的她愈发显得沉静如江水。
他苦笑着从袖中抽出帛书:“你一看就知道了。”
看来他还是关心我的嘛。
气哼哼地接过帛书,韩宓对他的服软很是满意,她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位相处不久的公子是什么感觉。
难道说她这样简单就喜欢上一个陌生人?
她心里嘀咕着,垂下目光,掩饰着想要转开头的冲动。
只是大略看过家书,行行字迹就让她皱起眉头。韩宓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那张古铜色的刚毅面孔却难得一见的有些涨红了。
难怪有这样多千奇百怪的办法,样样都是为了女孩子的双足,原来是他家学渊源,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嫁过了门,真的不会被欺负死吗!
韩宓心乱如麻,仿佛看到了孤零零的新妇,连鲜红嫁衣都还未褪去,就被绑在刑具上折磨起来,无论是带着湿意的腋窝,还是纤细柔韧的小腰,自然也少不了双足,足底滑腻柔软,在指尖下颤抖着——
“韩大人,韩大人!”
异人小心翼翼地唤着她,淑女唇边的笑容甜美的像蜀地贡来的荔枝,但经验告诉他,若是贪恋美味,多吃几颗就会口干舌燥。
听到他的声音,蓝衣女子的笑容顿时敛去:“原来夫人有这样的吩咐,难怪公子要急着去刑房。”
她刻意强调着这个疏离的称谓,异人恍然大悟,却也对她束手无策。
真是个难养的小姑娘啊,他哀叹道。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想必孔夫子周游列国时,也见过这样时晴时雨、亦喜亦嗔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了。
“宓儿,下次能不能对我多一分信任啊?”
他笑着捏了捏韩宓的脸颊,想知道这明媚的笑容是否也有阳光的温度。
她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拒绝异人的亲近,作为报酬,她的语气带着从来没有过的骄纵:“那——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习惯了她的一人千面,异人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只要你不起疑心,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她狡黠一笑,说着:“既然如此,就请公子把那位信使交给我,如何?”
黑衫男子感觉不妙:“她可没做什么,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辩解:“我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反正都是要受刑,由谁来执行应该也都没有关系吧?”
明明很有关系,他沉吟着想到。如果兰姐落在她手里,只怕是要多吃些苦头,更何况,他这样出卖曾经照顾过自己的长姐,未免也有些……
见他迟迟不肯应允,韩宓有些失落地垂下头,低声道:“她是云阳夫人的侍女,是公子的亲信,不允许外人动刑也是情理之中,是下官妄想了。”
异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知如果自己不肯答允,小妮子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少来装可怜,我允许你去就是了。”异人低声叮嘱着,“只是我也要在旁边看着,你万万不可玩的过火了。”
淑女点头应允下来,两人才并肩向刑房走去。
即使是在白天,这座小院还是透着阴冷的味道,黑漆门扉敞开,似乎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新的猎物。
刑房门前侍立着一对仆人,各执棍棒,高壮沉默宛如岩石,威慑着想要逃走的囚犯。
韩宓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上次自己受刑时,虽然是要借惩罚她来立威,但公子毕竟还是对她很是尊重,刻意让仆人避开了刑房周围,免得女史在拷打中的屈服与软弱成为下人口中的谈资。
相比之下,宋兰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待遇,整个处刑过程中,无论是呻吟哀告,还是忍痛闷哼,甚至是光裸肌肤的每一次颤抖,都会一丝不落地传递到周围奴仆的眼底耳边。
想到自己珍藏多年的身体,可能被这些地位远低于自己的人看得精光,同为女子的韩宓也是打了个冷战。
跨过门槛,早有侍女恭候一旁,引着她们来到正堂。
在刑房当值的侍女不多,总共八位,却都是前任府主精心调教的用刑老手。
她们熟悉女体,能轻松发现受刑者的弱点,在短促猛烈的进攻中瓦解女囚的理智,当然,对于敢于反抗的女子,拷问也可以变得很漫长,直到冰山在文火中融化成泥。
这也难怪韩宓每每看到这些红裙明媚的拷问官时,都回忆起昔日梦魇一般的时光了。
正堂布置成秦国官府的模样,其中摆设很是简单,红裙分列两行,手中的毛竹大板油光发亮,业已包浆,不知道与多少女犯的屁股亲密接触过。
在衙役们身后,种种刑具一字排开,闯入韩宓眼帘,与匾额上斗大的“法不可欺”字样一起,嘲讽着堂下女犯对公正的幻想。
堂上人笑容可掬,起身施礼道:“不知公子、女史惠临,有失远迎,奴婢失礼了。”
刑房主管四娘年过三十,身材精瘦,麦色皮肤,长发以木簪束起,火红猎装箭袖窄腿,省去了中原女子繁复如云的裙裾,显得清爽干练。
美中不足的是颊边一道小指长的疤痕,让她笑起来格外凶戾。
异人温和道:“无需多礼,我与女史来惩办新送来的罪奴,你可都安排好了?”
“公子放心,奴婢已经把她好好羁押起来,随时都可以用刑。”她笑着回答,眼神却是瞟到公子身后的韩宓身上,手指不自觉地伸缩着。
借着阳光,蓝裙女子看清了她指尖长约一寸的护甲,顿时有些畏缩。
如果要是用这个来上痒刑,只怕不会有好下场吧……
让她窃喜的是,异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紧张,偏过一步,半挡在她身前,隔绝了拷问官的目光:“甚好,还请主管引路。”
她面露难色:“回禀公子,按照您定的规矩,凡是女子过堂,一律都不得穿鞋袜,被迫赤足方能反省过错,不然便要戴上镣铐才行,不知女史要不要也要照此处理?”
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韩宓磨了磨牙,确信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制定过这样的家法。
黑衣公子心中失笑,但面上还是颇为不悦:“大胆,只有罪奴才需如此对待,这般羞辱,哪里能用于旁人!从今日起,各位都不需要赤足了。不过……既然是今日才改变法度,韩女史,要如何做便由你自己定夺吧。”
她还未曾开口,公子合袖握住她的双手,语气中满是恳切:“女史若是不愿,我自然不会相逼,虽说朝令夕改有损威信,曲法阿贵,也不利于聚拢人心,但若是为了女史,我独自承担便是。”
诚挚柔仁,推心置腹,众侍女想着。
虽说习惯了惩罚与受罚,她们并不太看重自己这双脚的隐私,但他慨然出言的样子,也让众多侍女暗暗赞叹,毕竟谁不想要一位仁慈的主家呢?
大奸似忠,大诈似信,他直接说是我逼他朝令夕改、曲法阿贵好了!自作自受的淑女咬牙切齿,开始后悔方才的一番虚伪言论。
竭力想要显得凶狠可怕的小淑女,在公子的醇和目光中软化下来,低声道:“算,算了,既然公子有家法,妾身自当遵从,请公子为我选一副脚镣吧。”
异人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信步走到刑具前面,这一面墙壁上挂满了镣铐枷锁之类的刑具,从最轻便的木杻到生铁打造的整套连枷一应俱全。
当然,最沉重的镣铐都搁在地上,缀有铁球的锈蚀铁环粗大厚实,斑驳红锈,染透多少血泪。
异人知道,这是为谋反、群盗和杀人一类重罪准备的,丝毫没有选择它们的意思。
至于墙上的部分,虽然很想看白鱼在黑网中挣扎的样子,但他还是谨慎地放弃了铁镣,以免她又要对自己张牙舞爪,在他正纠结时,一旁的红裙女子提醒道:“公子既然不想伤到女史,还想略有新奇,您看这件东西如何?”
这,这是何物?!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双特制的鞋履,形式大约与木屐相似,但四周却以皮毛遮挡,即便是在冬天,双足踩进密不透风的鞋子里也很是暖和,更何况是在夏天呢。
她僵硬地看了异人一眼,已经想象到了自己穿上之后的艰难处境。
她沉默着伸出双足,但四娘却又阻止了她:“女史,公子为您选的这双鞋,只有赤足才能穿进去,既然您已经有了鞋子,不必戴上枷锁,也不用穿着足衣了吧?”
欺人太甚……韩宓想要发作,但转眼瞥见身边人的微笑,又忍了下来。
俯身褪去绸袜,她的双足再一次展露在异人面前,但他才看清雪白脚背上纤毫毕现的青色痕迹,韩宓就迫不及待地踩进了鞋子里。
“嗯——!”
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木屐底部已被镂空,原本应该分开的屐齿连在一起,变成约有两寸高的鞋底,鞋底上是三根凸起的木质钝刺。
木刺尖端被打磨的光滑圆润,受刑者因此不必担心脚底受伤,但这样贴心的设计,显然不可能让她领情,略微高出鞋底平面的木刺抵着又红又软的嫩肉,一根挤压着她的前脚掌,一根给她的脚跟带来微微钝痛,仿佛算准了她如弦月般的足弓,中间的木刺要长一些,不偏不倚地对准涌泉穴,让柔和的痛与直率的痒,轮流亲吻着她的赤足。
除却镂空的部分之外,木屐边缘保留着原样,恰好与她的足型吻合;她的脚趾被迫分开,伸进湿滑油膏包裹的立柱之间。
她的额头沁出湿意。
即便只是勉强站在原地,韩宓也能感受到来自脚下的满满恶意。
女史试探着迈出脚步,木屐边缘狭窄,每走一步,身体绝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足心,让木刺在脚底刺得更深,疼痛压过了奇痒,像是有人大力按捏着她的珍宝,让她眉头紧蹙。
立柱湿润滑腻,她只是稍微用力,脚掌就有滑脱出去的危险,韩宓只好用力夹紧脚趾,让那些不知道起到什么作用的油膏染上趾缝间的肌肤。
她的脚踝被皮质镣环紧紧束缚,系带之短,将她的步幅限制在一尺之内。
重新站定时,疼痛如退潮般消失无踪,新来的潮水带来的是酸胀麻痒,啃噬着她的勇气。
韩宓直起身子,望向异人的目光中,破天荒地带着恳求,但他的神情,却是让她战栗的渴望。
“真是天作之合。”他喃喃道,江水一般沉静的容颜因足底的刺激而浮动,她轻轻皱着眉,默默忍耐着痛痒和酸楚,行动时如风拂细柳,端庄而又安稳。
他的宓儿也许生来就应当被这样严密的束缚起来,异人珍爱地抚摸着她的蓼蓝衣袖,像对待易碎的玉璧。
天作之合……
唇角抖动着,韩宓双目喷火,异人在她的愤怒之下浑身颤抖,连连倒退,最后只能跪地求饶,卑微地请求着她的原谅。
“唔嗯!”
柔韧的竹鞭在她的臀部炸响,痛感尖锐,却又恰到好处,足以让韩宓摆脱开无聊的白日梦,又不会让她彻底崩溃失态。
蓝裙女子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双足在刑具下发软,一旁的刑房主管手执竹鞭,笑容中满是威胁。
“淑女鞋正合适淑女来穿,若是换了别人,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异人欣赏着她艰难的步态,轻声道,“四娘,劳烦你帮助韩女史记住合适的步态,必要时可以略加惩戒。”
她刚要开口抗议,一副冷硬的口枷便锁上了能言善辩的唇舌,木球压着她的舌头,系带在脑后勒紧,无情地剥夺了她的语言能力。
“呜呜!”韩宓对公子的背影呼喊,却在口枷的约束下化作苦闷呻吟。
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四娘舔了舔嘴唇,原来高贵的女官被拘束之后,与低贱的奴婢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附在韩宓耳边,低声戏谑:“韩大人,既然公子有令,奴婢也只好得罪了,如果您走的太慢,或者滑脱出这双……淑女鞋,奴婢就会对您用鞭刑哦。”
韩宓拼命摇头,双手努力比划着,口中发出激烈的呜呜声,但她的监管者似乎颇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您的意思,奴婢听不懂。哎呀,您看,您都流口水了呀。”
四娘细心地为她拭去口水,轻轻舔了舔她的唇瓣,陶醉地品味着:“嗯,尝起来跟您一样甜美。”
韩宓绯红着脸颊,但她那些激烈的责骂,都变成温柔缱绻的低吟。
女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刑吏之首显然比秋葵更懂得挑动自己的情欲。
四娘的目光大胆而危险,让可怜的猎物不知所措。
“嗯……您这样会让奴婢很是为难啊。”红裙女子摇了摇头,一记竹鞭抽在了俘虏的屁股上,疼的她连连呻吟,“如果您不肯服从,奴婢只好给您些苦头吃了。”
韩宓怒视着她,目光扫过她唇边的水光,停留在手中纤细柔韧的长鞭上,鞭梢划破空气,咻咻作响。女史捏了捏拳头……
……还是诚实的选择了乖乖听话。
木屐在回廊上敲出清脆足音,但更诱人的显然是淑女发出的美妙呻吟,与墙上所悬挂的刑具一起勾动着旁人心绪。
韩宓尽可能轻柔地挪动双脚,但由于鞋边太过于狭窄,脚底的嫩肉会自然地因为受力而涌向木屐底部的空洞,紧紧包裹着钝刺的尖端,带起新一轮疼痛和酸痒的潮汐。
辛苦跋涉中,她周身已经是汗水淋漓,对于包裹在柔软毛皮中的双足而言,汗液层层分泌,淤积在密不透风的毛皮中,让她们如同身处炖锅蒸笼。
新盐的爽口,油脂的浓厚,原木的清香,汇聚于新鲜热烈的汤水中,煨炖着肉质鲜美的白鱼……红裙女子遐想着,看到身前一袭蓝衣愈见迟缓,绽开一抹野兽般的微笑,手中鞭子毫不迟疑地打了下去。
“呜哇!呜嗯嗯,嗯——嗯!”
她又挨了一鞭,臀尖疼的火急火燎,韩宓想要辩解,但身旁的刑吏显然并不想理会她不知所谓的闷哼,任由她在挣扎中流出更多的涎水:“女史大人是不想走了吗,其实……奴婢也可以帮帮你呢,如果你同意,就点点头?”
她笑的不怀好意,但已经濒临崩溃的韩宓显然顾不了这么多,心里一团乱麻的她毫不迟疑地接受了她的帮助。
“呜嗯。”她点了点头,发出感激的声音,旋即看到四娘的笑意一点点变得浓郁起来。
“嗯?!”
双手被她拧到身后,力道之大,让韩宓惨叫出声。
麻绳紧紧勒进她的手腕、肘部和上臂,她除了发出抗议的呻吟之外,只能无助地扭动身体,接受着新的束缚。
很快她的双臂就被绑成一条笔直的线,动弹不得,她怒视着笑盈盈的拷问官,但这位只由府主任免的红裙姐姐却一点都不害怕韩宓,戏谑道:“女史大人凶起来更像狸奴了,就让奴婢好、好、帮、您吧~”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四娘俯下身,环抱着她的小腰,用力将她扛在肩上。
“呜——!”双脚骤然离地,她惊慌地扭动身体,反剪在身后的双手绝望地抓破空气,但不安分的猎物很快就领教到了猎手的残酷。
四娘抚摸着她的屁股,指尖掠过温热汗水浸染的柔软触感。
然后……
疼痛袭来时,韩宓全身紧绷,口水淅淅沥沥地滴落。
她的双脚踢蹬挣扎,但回应她的是更严厉的掌掴,打的她再也不敢乱动,只能委屈地伏在四娘肩头,像极了苟延残喘的猎物。
感受到她的屈从,女刑吏很是满意,无力垂落的双腿、煨炖煎熬的白鱼,都是小淑女败北的证明。
相比于她的得意,肩头人儿正经受着羞耻心的折磨。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家束缚到动弹不得,宛如落败的俘虏,而被扛在肩头运送到刑房的待遇,更是让她脸红心跳。
如果说俘虏虽然没有尊严,但还属于人的行列,那么她此时的处境,就显然更接近于任人宰割的美肉了。
脸颊贴着她的后背,韩宓羞的抬不起头来。
她暗自庆幸刑房当值的侍女很少,一路走来,并未遇见其他身着红裙的身影。
不过两旁隔间中时时传出的呻吟求饶与娇笑声,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明明说好了是来用刑的,如何,如何就这样变成来受刑的了!
她委屈地想着。
虽说公子没说对自己的惩罚,但她都被绑成这个样子了,到时候以异人对她的感情,还能逃得过一番刑罚吗?
都怪这个惹是生非的女刑吏,不仅煽风点火,还,还对她又打又绑。
韩宓愤恨地瞪着她的后背,发誓要将今天所受的屈辱一一奉还。
只是目光在颠簸中垂落,四娘的裙摆随步幅扬起,露出她光裸的双脚。
这是双尺码惊人的天足,她惊叹着。
女史身量纤长,比她的公子还要高出一线,她本以为自己的双脚已经够大,不想这位女刑吏显然是更胜一筹啊。
不习惯鞋袜束缚的裸足肆意生长,相比于高温烹煮的银鱼,更显宽大厚实,红裙女子仿佛刻意炫耀一般,每一步都将脚丫高高抬起,将亮丽的双足展现的淋漓尽致。
脚底红润湿腻,边缘分泌出点点汗液,足弓处因为反复的汗液浸染而发黄,红与黄晕染出活力四射的光泽,让她想起风味浓烈的西秦菜肴。
如果这样的她被绑上刑架……韩宓想到这里,胸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她已经看到了汗气氤氲的大脚在自己手下挣扎扭动的样子,对于一向都被形形色色的人按在身下蹂躏的小淑女而言,只是想想成熟的肉体横陈面前任由享用的图景,便足以让她兴奋了。
难道自己也是个酷爱折磨别人的好色之徒吗?
她为自己的绮念而羞愧,但四娘身上的诱人熏香,在汗水的中和下温柔地撩拨着俘虏的鼻尖,冲散了情欲之外的杂念。
“呜——嗯!”
红腻赤足停留在回廊深处,她还没有来得及疑惑,就被略显粗暴地扔了出去。
她发出恐惧的尖叫,但却并未落在冷硬的地面上,而是脸朝下陷进了厚厚的稻草里。
她勉强抬起上半身,看清了眼前的狭窄房间。
窗口很高,开在正对着门的墙上,即便是在正午,也只有黯淡的光晕渗透进来,照亮了木门的轮廓,其余地方只有一片昏暗。
借着四角处点燃的烛火,她看到了端坐的黑衣公子,还有被吊在房梁上的侍女。
宋兰依旧穿着她的黑衣,但原本略有英气的柳眉因为痛楚而皱起,与她身上的麻绳一起,构成了战败受缚的凄惨图景。
她双臂伸直紧绷,被麻绳固定在房梁上,足尖勉强接地,支撑起她全身的重量。
丰腴女子茫然地看向来人,先是疑惑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没认出眼前这位双手反剪、嫩足锁在木屐里的俘虏。
片刻后,她眨了眨眼,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宋兰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她口中咬着一团织物,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一刻钟前地位悬殊的两人,此刻却都默默忍受着束缚的痛楚与羞辱。
她们交换了一个苦闷的眼神,但除了扭动身体或低声呻吟之外,两人都是无能为力。
异人饶有兴致地挥挥手,红裙女子自阴影中走出,天光垂落,在麦色肌肤上绽开一片苍白,而她手中的皮鞭却是漆黑可怖。
唇角上扬,勾出狼一般的微笑,女刑吏的声音愉悦到残忍:“让我们开始吧,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