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算殿,商议房,丙五肃穆,戊九皱眉。
“这居士到底何意?”戊九提问:“真是沈迷美色之徒?”
房内三人,乙两负手而站,迎窗眺望;丙五全没宴上放浪之迹,端坐桌前,双手摆放文件,细细思索;戊九解了面罩,露出厚眉秀目,竹签挑着齿垢。
“高深莫测。”乙两仍望窗,没回头,迳自话语,似说己听,又似回应:“若无情,怎会礼待下仆,恩宠痴女,若有情,又怎会弃徒远走,无视众生,拔剑战阁主?”
“最可恨竟是不屑与我等交流。”戊九拍桌,将纸笔墨台震起。
丙五瞥了一眼,将书纸重新归位:“那可是金丹大仙,有些傲气,再寻常不过。”
“甲六呢?”戊九扁嘴,又问。
乙两转身迎面两人:“本以为居士不过筑基后期,才会召集我等全员归阁,如今有大仙坐镇,那甲六自是得将手上清单给了结。”
“怪不得来去匆匆。”
丙五指着案上文字:“寅兔报上的木剑说是有七把,阁住持一把,居士握五把,还有一把呢?”
“天知晓,不过这桃木剑有甚么神通?能让居士心心念念?”戊九看向桌案。
“平平无奇。”乙两转头复望窗外:“但能承纳大仙灵压。”
“这算哪门无奇!”戊九讶异:“铜铁宝剑都在阁主灵威下寸断,怪不得不愿轻还,你频频观窗,又是何故?”
“等人。”
“不就是丁三吗?”
“不是。”乙两又面窗,对丙五示下:“把凌风的情报翻出,过一遍。”
丙五虽无回应,却依言找出案卷,拉着戊九一同参详。
“黑虎帮智囊,匪号笑面虎,被居士在酒楼拘走,挂单清天云雨宫,秋冬一过,便从二流武夫入门仙境。”戊九轻念。
“资质平平。”丙五下结论:“筑基便是终途,这等人物多如过江之鲫。”
“是。”乙两点头:“但居士不跟我等交流,那便只能与他应对了。”
“啥?”戊九拍桌:“入门仙子,凭啥?”
丙五摇头:“凭他背后的大仙。”
“只是⋯⋯”乙两看着窗外,点了点头,如他所料,远处正是两人身影,轻声问:“为何是他?非徒非子,这般栽培,何不将凌风换昊雨?”
无人回应,两人只顾收拾案牍,片刻,敲门声响。
“丁三来跟几位哥哥共商大计。”丁三顿了顿,又说:“凌风亦同前来。”
“叨扰了。”凌风高声拱手拜见。
门开,乙两笑容满面,凌风抬首一瞧,恍如照镜,而丙五坦衣斜坐,壮若山岳,戊九面罩遮实,身形较矮。
“请。”乙两伸手,丁三举步。
凌风整整衣袍,以笑颜回应:“方才聊得不甚尽兴,深夜拜访,在下唐突了。”
“那还来?”丙五鼻孔喷气。
凌风开扇,抬脚入室,不回应,为回应。
“君有何教我?”乙两示意凌风入座,房中木桌长侧已坐丙五与戊九,丁三坐另一侧,乙两入席短侧,凌风便走向另一头,面对乙两。
“开席前,我已道明,知己知彼。”凌风收扇,环视众人:“先不论彼,总得知己,敢问众小仙,修为境界?”
乙两朝丁三抬额,丁三见状点头答道:“甲六、乙两、丙五,均为筑基巅峰,戊九初期,在下中期。”
“众仙均会参与围攻?”
乙两摇首:“仅有甲六,也只有甲六。”
“喔?”凌风笑笑:“尔等不也是筑基巅峰吗?”
戊九嗤笑一声,丁三解围:“我等司职不同。”
“何意?”
丁三继续解释:“我等天干代号实为司职,甲掌刺客死士,乙主庙算卜卦,丙执冶铁锻器,丁通商贸财会,戊控谍务用间。”
“竟是如此。”凌风恍然:“那后数呢?”
“登上掌位前所立功绩。”丁三举例:“在下疏通三门商道,故而上位。戊九手握九项绝密,丙五造出五柄法器,乙两定下两次谋划,甲六⋯⋯杀了六位筑基。”
凌风挑眉:“两次谋划便能上位?”
乙两大笑,丙五不屑,戊九亦是摇头,丁三拭去额汗说明:“那两次,助阁主从坊主手中,死里逃生。”
凌风点头,追问:“己庚辛壬癸?”
乙两停笑回应:“一样,己行刺,庚筹算,辛锻造,壬商务,癸谍报⋯⋯拔卓绝者,晋任甲乙丙丁戊。”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凌风纳闷:“甲六何故不在?”
“庙算非他之长。”乙两看向凌风:“但却是你之所长?”
凌风咧嘴:“欲引人入局,得夺人所爱,勾人所重,重情者,夺情,贪财者,勾财,好色者,色诱之,好赌者,博弈之,好权者,名利之。”
“当真是,听君一席话。”戊九点点头:“如听一席话。”
凌风大笑摇扇:“在下不知尔等是否知晓坊主所重,但方才阁主有言,两百年前曾暗杀齐国太子不成,可想而知,坊主应重齐国君主,即便此时皇位已传后人,应不改其情。”
戊九收起嘲弄神色,丙五缓缓坐直身子,惟乙两不为所动,仍旧云淡风轻。
“虽号金银阎王,但聚宝坊遍布天下,财富于他,不过帐上之数尔。富甲齐楚之雄,还怕无女无权?至于赌,更不用提了,唯有以情动之,方可成事。”
“好!”乙两大赞一声后,话锋一转:“不想阎王竟是个重情之人。”
语毕,哄堂大笑。
凌风皱眉,看着满室欢颜,心中恙怒,脸上仍扯笑:“此乃共谋之礼?”
“不怪你。”乙两起身,从一旁木柜上取出文案,一轴书纸置于桌,推开,长轴舒展至凌霄面前:“不知情,而筹算有误,且看过,再另献一计。”
凌风定眼凝神,竟全是坊主相关密报,一目十行,飞速观览,最后伸指一点:“坊主高龄五百七十?”
乙两双眼放光,双手撑案:“所以?”
凌风往前翻看,往后寻觅,斟酌开口:“不重情,不重财,不好美色,不贪名利,那便只能是⋯⋯求再进一门!”
“是极。”乙两抚掌而笑,众人释然。
“虽说阁主年岁已高,坊主又更高一些⋯⋯”丙五大掌压下:“应是他更急。”
“但若他真能再进一门⋯⋯”戊九面色凝重。
丁三咽下唾沫,回头张望,局促道:“不可能吧⋯⋯世间不过九位老祖⋯⋯”
乙两摇头:“阁主那剑,种他心上,纵使强行渡劫,亦是五雷轰顶,神魂泯灭。”
“那万一⋯⋯”
“没有万一。”乙两哑声:“聚宝坊有护心镜、龙金甲,两宝若毁,坊主是扛不过雷劫的。”
凌风微愣,这才知晓,所谓的“摧心毁金”竟是此意。但后头的杀他臂膀,又是何解?
“杀他臂膀,是要暗杀各分坊的主事?”凌风猜测。
“分坊小仙能杀自是最好,但我等只求杀他心腹。”
“法宝这等贵重,为何坊主不随身携带?”凌风皱眉:“且此计一环扣一环,若有差错,满盘皆负。”
乙两摇首:“非连环计,计多必失,在下亦知,诸多布置,看似眼花撩乱,却只有一途。”
“何解?”
乙两不答,玩味入座。
丙五沉默,面目挑衅;戊九不屑,双眼上挑;丁三和气,笑容可掬。
凌风深吸口气,思绪飞转,若非连环计,那如何引蛇出洞?
毁宝后需要买宝?
买宝需调财,调财才有护财者,再劫杀护财心腹者,如此怎非连环?
毁宝买宝,买宝需财,等等,坊主握有千金,怎需调财?
若非连环⋯⋯那是数计同发?
一处毁宝,另一处劫杀,再一处围杀。
“多点开花,此计⋯⋯攻心?”凌风愕然。
乙两抚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