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思绪飞转,想来当初居士引他入门,便是存了将他一身武学传授出去的心思,但仙法与武学可不对价,居士这盘算可亏大了啊!
还是居士有什么思量。
“嗯?”
“当然可以,完全可以。”凌风赶紧回应:“不过⋯⋯纵然苗二天资卓绝,传授这套拳法,也得耗时半年。”
“无妨。”潇月摇头:“我俩便在此村借住些时光,你授拳,我启蒙。”
“启蒙?”
潇月微微点头,转身蹲下,看着一群孩童与青年:“教你们识字可好?”
猴儿与苗二,一脸激动,其余几位稚童却一脸困惑,潇月道:“回去跟父母说说,来学识字,学得好,便有糖吃。”
“糖!”孩童们欢呼一声,便跑个没影。
猴儿与苗二对视一眼,齐身下跪,潇月也不拦,只是颔首。
总说穷文富武,苗二习武的开销不小,但有潇月与凌风后援,不论是采药捕猎,还是饭食滋补,均无大碍。
村庄孩童想识字,愿习字的可不多,有得三天打鱼,两日晒网,潇月也不强求,来来去去,最后仍勤奋好学的,也就十来人。
他们在村旁空地,用圆石围了一小圈,作为教学之地,潇月折了根树枝,聚了好些土沙,便在地上书写,待学童记下后,便抹去,再令学子纷纷默写。
凌风暂居苗家,苗家长辈均已故去,砖房内两寝一厅,两兄弟各分一寝,凌风借住后,两兄弟合挤一室,倒也如长兄在世时模样。
潇月则借住猴儿家,猴是村里误传,祖上实际姓侯。
木屋仅有一寝一厅,说寝厅是文雅,两室不过用草帘隔开,爷孙俩共睡一席,厅里小桌木椅,猎刀竹囊等均挂墙上,虽是借住,但潇月多半在屋外打坐,偶尔疲惫,便拉张跟猴阿爷学制的摇椅,坐摇入眠。
随着两人入住牛铃村,村民对两人越是陌生与熟悉。
凌风对往来每位村民,客气而疏离,虽总是笑面迎人,却像村长与里正般,即便每天见面,仍陌生得很。
如画中仙人般的潇月,起初身上仙味浓厚,村民们与他应对回话,甚是紧张,但过些时日相处,人味就多了起来,他会拿果子换鸡蛋,取兔皮换米粮,教习完便送孩童回家,与童父母闲话家常,赞扬孩童认真,并送些蔬果,或是叮嘱又忘字漏辞。
村民晓得江潇月,道号披星,可唤居士,叫他道长也无妨,却不晓得凌风姓啥名甚;知道潇月喜素斋绿蔬,拿些去换,可得草药、野味或果子,却不知凌风偏好性向。
农村除夕,潇月与侯家爷孙,兼着苗家兄弟,一同围炉,猴儿与猫二大快朵颐,两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阿爷则拉着潇月喝果酒,说那晴雨峰有多少大虫,他年少时多武勇,单人一刀,就敢上山云云。
凌风笑着吃饭,一会儿看看猫幼啃鸡腿,一会儿盯着衣袍已旧的居士,一会儿又看着渐渐茁壮的猫二,以及言行举止越来越像潇月的猴儿,一时间,他觉得江湖厮杀,恩怨情仇,竟好似上辈子的事情。
待月明星稀,众人睡下。凌风步置潇月身旁,只见他已换了一身跟村民赠予的米色棉袄,惬意地躺在摇椅上假寐。
“居士,到底何意?”
“嗯?”潇月没有睁眼。
“您贵为天上仙人,莫说再进一门的筑基小仙,即便是刚入门的炼气修士,都能号令一方,但如您这般,难道是入世隐修?”
“还债罢了。”
“便是猴儿曾在山上将你唤醒,这恩典也有些重了。”
潇月终于睁眼,看着罕见的严肃面孔,摇了摇椅:“直言无妨。”
凌风握拳:“居士待我,恩同再造,若有所求,请务必相告,凌风拼死也要助居士一力。”
这是情义之言,江湖走跳之人若闻此语,定是感动万分,交心莫逆。
“我之所求⋯⋯”潇月仰望星空,缓缓道:“⋯⋯再见一见父母,拜一拜恩师,抱一抱道侣,此求⋯⋯你能助焉?”
凌风苦笑,心想道长顾左右而言他,人死不能复生,这般求愿,不过是感怀而已。
“爱莫能助。”
“那是了。”潇月再度阖眼。
凌风拱手,肃立一旁,守整夜。天方微亮,鞭炮四响,拜新年。
初二,潇月传授猴儿《星火功》初篇,取名昊雨,侯昊雨与侯阿爷,拉着潇月祭拜祖先,泪如雨下。
初三,无事。喔,凌风入门,成炼气修士。
初四,牛铃村族祭。初五,苗家兄弟上山采药。隔日,潇月以村为阵,四方插剑,苗家为眼,引气聚灵,替凌风稳固根基。
灵气汇聚自会牵动云雨,立春迎雨水,春雷乍响,万物复苏。
潇月于蒙蒙细雨中画符,非是真画,而是取木为笔,以地作符,教导凌风与昊雨。符箓不讲悟性,却求毅力及细致掌控。
凌风初聚灵气,自是难以微控,惟有勤能补拙,昊雨更是凑个热闹,提前学个形似。
两人各自练习,潇月独去村外绕转,至四方取回木剑,忽心有所感,快步回苗家屋。
“放下。”
屋内一位白衣姑娘,闻言瞪眼回头,看着门口俊朗的男士。
“寅兔。”
“阁下认错人啦。”姑娘放下桃木剑。
“又想登顶十回?”
姑娘羞面通红:“秽言污语,不堪入耳。”
“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潇月从袖中掏出小圆石。
“诶!”姑娘揭下面具:“情郎甚是厉害!小女更了衣,换了脸,连胭脂都改用别家,情郎是怎么认出的呢?”
“别拉拉扯扯。”潇月将寅兔推开,虚空一抓,灵气卷剑,直接将桃木剑收回乾坤袋。
“道长好无情。”寅兔跌坐木椅,哀戚道:“说什么弃了这单,自会上门赔罪,害得小女左等右等,都成望夫石了,也没等到道长驾临。”
“唉⋯⋯”潇月在桌旁坐下:“时候未到。”
“情郎莫再甜言蜜语欺骗小女,这等负心行迳⋯⋯”寅兔挪臀,坐到潇月身旁,伸手抚上他的脸:“情郎也戴了面具?竟是如此俊俏!”
“男女授受不亲。”潇月拉开素手:“这才是贫道本来面貌。”
“嘻嘻⋯⋯”寅兔眯眼瞧着出尘无暇的脸孔,陶醉般的将身躯的倚靠在潇月身上:“情郎吃干抹净便不认人了?”
“何来此说,是你先将我推倒的。”
“但情郎将小女折腾一整晚,害得人家臀腿瘀青肿胀,齿痕满身。”寅兔几乎要坐到潇月的怀里,白衫紧紧包裹的双峰压在他的手臂,明眸皓齿的脸蛋在他耳旁,吹气如兰。
潇月站起身,手指门口:“请回吧。”
寅兔柳眉倒竖:“不回!道长是负心郎,小女可不会再上当啦!”
潇月无奈转身,正欲出门。
“何况,我已怀了你的骨肉。”
潇月一步回至寅兔身前,迅手直抓她的手腕,灵气探身一周,便知寅兔信口开河。
寅兔才一眨眼,手腕便被抓,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投入潇月怀中,紧紧抱住。
“这回,不再让你走了。”
“你⋯⋯”
“恩公⋯⋯”采药完,下山回村的苗家两兄弟,一进门就看到两人相拥,尴尬退后:“打扰了,我们先⋯⋯”
“别。”潇月早已听闻来人脚步,正欲出门避嫌,不想被骨肉一词拿捏,才被看个正着,连忙推开温香软玉:“误会误会,快进屋。”
“咦,是常姑娘?”
寅兔对苗二眨眼,喜道:“小兄弟竟长得这么高啦,要追上你大哥了?”
苗二露齿一笑:“不知,但比大哥能打却是肯定的。”
寅兔也对苗幼招呼:“猫幼,怎不说话?”
苗幼点点头:“见过姊姊。”
放下竹囊,招呼落座,正好两兄弟此番还打了野味,加上潇月取出之前炒过的豆子,配上四杯青茶,随意吃食,家常叙旧。
一桌四边,本应各坐一方,偏偏寅兔硬是挨着潇月,即便跟苗家兄弟话语,也不时痴情望着潇月,看得苗二心中揣测,倒是苗幼依旧闷葫芦,专心用餐。
“带我去给你们大哥上个香吧。”见吃得差不多后,寅兔肃穆道。
“好。”
众人起身,寅兔又揽上潇月手臂。
潇月抽手制止,让人以为是对欢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