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不开口了。
他知道段大姐很神秘,她住在什么地方,那只有她身边几人知道,除了那几个人,便是他的杀手们也只有等她的出现。
段大姐正要走去开门,她忽然又折返床前。
高峰便立刻挺起身来,道:“大姐,还有事?”
段大姐道:“我的杀手为我拼命,但每位替我流血的兄弟我都免不了问一件事情。”
高峰道:“我也是大姐的杀手?”
点点头,段大姐道:“不错,所以我也要问问你,看看你的主见是什么?”
高峰道:“大姐,你请问!”
段大姐道:“小弟,你以为我们要如何才能击跨三船帮?”
高峰一怔——他从不曾想到这个问题。
他只等着段大姐的命令行事,似这种大阴谋,他是无法可想的。
段大姐看着高峰,她的面上一片冷沉。是的,她在等着高峰的意见。
高峰道:“大姐,我想的一定很粗浅,只怕不太附会大姐的意思。”
段大姐淡淡的道:“说说看吧,也许……”
她笑得很甜,也坐在床沿上,显然高峰不说她就不打算走了。
高峰道:“大姐,我们可以邀诱水龙。”
段大姐摇摇头,道:“水龙不会轻易出来赴约的,他的手下的能人很多。”
高峰道:“我们逼他出来。”
段大姐双目一亮,道:“逼他?”
“是的,大姐,我们可以把水龙逼出来。”
段大姐道:“如何逼法?”
高峰道:“三船帮有上千艘大小船支,北从丹江汉江以至长江,他们的船到处都有。”
段大姐道:“他们的人也最多,沿岸不少集运栈房,而且都有高手在主持。”
高峰道:“我们采取各个击破手段,我们不直接找水龙,先消灭他的羽翼,就算水龙找大姐,大姐也不出面,大姐,我出面。”
段大姐大为惊呀。她再想也想不到高峰会说出这个好主意惊奇之余,她低声对高峰道:“你不是从大山里下来的吗?你在大山里放牛羊。”
高峰道:“是的,大姐。”
段大姐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好意思的一声笑,高峰道:“去年,有一头恶狼咬死了我几头羊,我决心捉它,可是狼太狡猬了,它不上当,可是我却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
“是什么方法?”段大姐很感兴趣。
她低下头来看着高峰,露出一副好奇的眼神。
高峰道:“狼吃了我的羊,我换了舅舅的打,我的心中恨透了那头大野狼,我有力,如果野狼出现,我一定可以宰了它,可是……”
高峰道:“我找了半个月才找到狼洞,只可惜那头野狼出外了。”
他坐直了身子又道:“我在附近挖了个坑,然后从野狼洞中捉了两头小狼,我把小狼拴在坑里,就等着野狼的出现了。”
高峰双手比划着,他呵呵弄笑地又道:“天快黑的时候果然有两头大野狼出现了——我躲在附近的树上面,听着两头小狼,引来两头大野狼的来到。”
段大姐笑道:“你成功了。”
“是的,两头大野狼在坑边绕着走,就是不肯往下面跳,如果是一般饵,狼是不会上当的。”
段大姐又笑笑,道:“野狼是很护子的。”
“不错,两头野狼先是跳入坑中一支,另一头大狼见那头野狼无法跃上来,便忍不住跃入坑里了。”
段大姐道:“你成功了!”
高峰道:“是的,我成功,我准备了一堆石头,我站在坑边往下面砸着,直到把两头野狼砸死。”
他像是出了一口鸟气似的又道:“两头小狼我也不放过,然后我剥了狼皮带回舅舅家里去,才见我舅舅露出个笑脸来。”
段大姐突然不笑了。
她的眼神中有了光和热,那样子就好像阳光照在一朵娇艳的花朵上一样,她点着头,好似在自言自语的道:“这真是个好主意,过去几年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高峰道:“大姐,总得把敌人的各处堂口弄个清楚再下手。”
段大姐道:“我会的,你这主意太妙了,用小狼引诱老狼上当,好!”
高峰顿觉心神乱爽的,因为段大姐临去又吻了他,那是嘉勉的一吻,却也令高峰一乐。
段大姐走了,她走的时候天还未亮,当然,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高峰与段大姐虽然一夜缱绻,但当段大姐离去之后,高峰的脑海里还是只有星儿与月儿的影子,就好像段大姐根本没来似一样。
他仍然对段大姐有着恨意,但也有着无限的同情。
任何一个人,如果遇上像段大姐那样遭遇,要神经很坚强才不会抓狂。
高峰也想着自己的老爸。
高杀头的项上人头也是被人切去的,只不过他不知道对老爹下手的人是谁。
如果他知道是何人对老爸下的毒手,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去割下那人的头——他现在有这种实力。
他也想着段大姐的那些人,那些人为什么肯为段大姐效命?
于是,高峰便也想到自己,自己为什么甘愿为段大姐卖命?
高峰终于又睡了,他这一回睡得很沉,直到过午他才醒来。
高峰孤独地住在半山的小屋里,算一算日子,已经有二十七天了。
段大姐自从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来看高峰。
段大组也未再为高峰找个姑娘来侍候,单调与苦躁使高峰经常想念着星儿与月儿——尤其是星儿,因为星儿是怀着他的骨肉而死的。
高峰想到星儿,就实在很恨段大姐,如果段大姐要挽留他,尽可以明说,却为何要把星儿与月儿送入虎口?他以为星儿月儿已死了。
但当高峰想到段大姐小时候的遭遇时,他又对段大姐产生了同情,当然,那一夜与段大姐的温存缱绻,是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高峰既恨段大姐,却又怜爱她高峰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飞机啦!
年轻人敢爱也敢恨,高峰就是这种人,只不过他已被段大姐死死地挟在爱的狭缝里动颤不得了。
高峰就因为这样,所以他连门都不出,他甚至也不看江面上的点点帆影。
天黑了,江面上的灯火稀稀落落,有几条三枪大帆船停靠在江岸边,船上看不见什么人,却发现有不少小船往大船边上依靠。
高峰不去注意这些,他关上门仰面躺在大床上。
他不时的闭目摸着一边,那是段大姐曾经睡过的地方,只不过当他摸个空的时候,就觉得实在是瘪透了心。
便在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高峰的听力很好——武功高的人听力总是超人的。
虽然有声音,但他并不动。
他只有手动,他反右手按在刀柄上。
门外的声音停在大窗边道:“高少爷,是我!”
这声音有些耳熟,高峰挺直上身坐起来。
他沉声的道:“你是谁?”
“司徒德。”
高峰当然知道司徒德,司徒德就是草屋地洞的那个矮子,他曾经与段大姐一同在地洞,人祭过星儿。
那儿也有十几个为段大姐而牺性的杀手。
门只开了一半,只见一个影子已闪入屋子里来了。
不错,果然就是司徒德。
瞄眼憋心着,高峰道:“还以为我被你们放生(抛弃)了哪!”
一笑,司徒德道:“少爷,段大姐无时无刻不忘。”
高峰道:“这时候找我,一定有事,是吗?”
“是的,高少爷。”
高峰道:“请说!”
司徒德道:“高少爷,你跟我走。”
高峰系上腰带,备好短刀,向司徒德道:“对方是什么人物?”
司徒德道:“高少爷,再过几天就是五月端阳了。”
高峰道:“我早已不记得日子了。
司徒德道:“高少爷,五月端午是大节,三船帮在今夜发饷银了。”
高峰道:“是吗?三船帮一定聘了不少人物。”
司徒德道:“所以我赶来带你高少爷去个地方。”
高峰耸了耸肩,他跟着矮老者出了门。
他本来就是等候为段大姐办事的。
司徒德又道:“我带你去三又口。”
高峰道:“不是到江面上?”
司徒德一笑道:“那太危险了,段大姐顾虑到你的安全,她不想叫你冒险。”
高峰道:“冒险?我本来就是为段大姐冒险的。”
司徒德道:“高少爷,三船帮的人个个有一身水中功夫,而高少爷只有用刀,段大姐只派高少爷在岸上用刀,这就够了。
高峰道:“水龙上岸来了?”
他显得很兴奋,只要能杀了水龙。
司徒德却摇摇头,道:“水龙很少离开他的那艘大船,他的安全永远不会稍稍放松。”
他顿了一下,又道:“段大姐这些天很少出门,她好像在研究一种武功,也不许人去打扰她。一直到昨晚,她才吩咐我来找你。”
高峰道:“段大姐叫你来带我去三叉口?”
“不错!段大姐看上那车银子了。”
“段大姐叫我去劫银子?”
“是的,而且也要把水龙小舅子的人头一齐送到。”
高峰憋声捉笑“水龙的小舅子?”
司徒德道:“是的,水龙的小舅子在三船帮内掌管钱财,那人叫成财,他有个外号叫一刀断流,他的那把刀很细,很长,总有个三尺半吧,一刀劈出如闪电,有人见他横刀斩,刀已收,被腰斩的人还未倒下去,当然,那被斩的人鲜血从腰围四周流出来的时候,人们才发觉这个人早已死了。”
高峰道:“这个人的刀快,手法更快。”
司徒德道:“三船帮有个例规,那就是从三江各分舵领月饷的人,都得要亲自赶到水龙的大船上来领,水龙高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他的小舅子把一袋袋的银子与花红发给各路领饷的人。”
高峰道:“也是水龙在摆谱,这叫做利用机会施恩惠,又叫做恩威并施,领袖人物就是这付模样。”
司徒德道:“高少爷,段大姐只有吩咐一件事,就是取下姓成的人头,至于车上的银子……”
高峰道:“银子一定很多,恐怕我一个人还扛不动。”
司徒德道:“你只负责杀人就是了。
高峰点点头,他走的很快。
高峰边走边问道:“老哥,我杀了人以后呢?”
司徒德道:“你完成任务以后就回来,你仍然过着平常的日子。”
高峰憋笑着:“哇操!又要孤独了。”
司徒德笑笑,道:“高少爷,段大姐的人都孤独,如果你过不惯,那就像他们一样,找个事情去做了。”
高峰斜睨着眼:“找事情做?”
他几乎想伸手去位司徒德,又道:“我能做什么事情?嗯,除了会杀头。”
司徒德道:“段大姐的杀手都会杀人,杀了人是不应该孤独的,那会尽想些无可奈何的事。”
高峰就常想着星儿月儿他觉得司徒德的话是对的,只不过……
司徒德却又道:“高少爷,你喜欢做什么?你只要吩咐一声,就像段大姐的几位杀手,其中有几位赶大车的,种菜的,开小店的,哈,也有杀猪的,最妙的还有个喜欢当道士的。”
高峰笑憋着嘴。
他怎么也想不到,段大姐的杀手中还有这么多稀奇的古怪的人物。
他笑得甚惹人:“我喜欢什么?除了放羊。”
不料他此话出口,走在前面的司徒德拍手笑道:“好哇!放羊也是一件工作,只要你点头,过两天我送来三五十只老羊给你放。”
高峰瞄眼道:“拜托,我那小屋有多大!三五只就可以啦!”
司徒德道:“好,咱们是说定了,送你姑娘你不要,倒想着弄几只羊放放,好,好极了!”
高峰道:“这算什么好极了?”
司徒德立刻指着高峰的眉头,笑道:“我不说高少爷当然不会知道。”
他往江面看看,再回头瞧一眼,又道:“三船帮的势力太大了,三江地方上第一大帮,有时候官府也得靠边站,免得惹上是非来。”
高峰道:“没听说过。”
司徒德道:“你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官家办案还找他们。”
他顿了一下,又道:“段大姐若是明敞着同三船帮作对,那是蛋碰石头,所以段大姐的人都掩护起来了,段大姐的杀手便是以各种不同行业作掩护,而你……”
他又笑笑,道:“你高少爷若是在山上放羊,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高峰道:“可是我现在被大姐打扮得像个帅哥,天下有穿着绸缎衣裳放羊的?”
司徒德笑了。
他点点头,道:“高少爷的考虑很对,便是你的住处也得重新加以布置一番了。”
高峰道:“当然,我住的那地方太豪华,像个县老太爷的书房。”
是的,高峰在五六岁的时候,曾经溜进过县太衙门的后堂,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他溜进了县太爷的家。
在他的印象里,县太爷住的地方最豪华。
如今他以为自己住的地方不比县太爷的差。
却又闻得司徒德道:“虽然要改换成个穷地方,高少爷,你放心,总得叫你感到很舒服。”
两个人边说边走下山,顺着山道往南弯,转瞬间已是二更天。
弯道不过三里地,再往暗中仔细看,远处便是水天一线的大江面,近岸边好像还有条船靠在渡口上。
司徒德先是看看天,虽然看到那条船——他笑了。
高峰憋声问道:“老哥哥,三叉口在那儿?”
司徒德道:“你跟我来。”
高峰道:“夜猫子在叫了。”
司徒德也吹口哨,他吹得还真像——高峰就觉得司徒德比林中夜猫子叫得还像。
内行的,因为林中没有夜猫子,林中只有人。
司徒德低声对高峰道:“高少爷,我就守在你身边,只等你切下水龙小舅子的项上人头,你没事了。”
高峰道:“那人叫……”
司徒德道:“那人叫成财。”
忽然他又强调地道:“他有个外号叫一刀断流”!”
高峰道:“他叫成财,你就叫他成财,又何必说他是水龙的小舅子成财!”
他捉惹讪笑,又道:“多麻烦呀!”
笑了,司徒德道:“高少爷,这你就不懂了,江湖上就是这码子事,江湖上有多少名人,他人如果结了婚,总在他们的先生头衔上加上名妻的大名,说成××太太的××,这样才能显得他们与众不同,高人一等,当然,如果那人有骨气,便会反对如此称呼他,但成财不一样,他喜欢别人在他的头上加上水龙二字,因为水龙是三船帮龙头老大!”
高峰又上了一课,原来江湖上还有这种狗屁倒灶的怪事情,如果……
如果有人叫他“高杀头的儿子高峰”,他一定跟那人“发飙”!
前面有条斜道横插过来,看上去这儿有三个地方好去,那便是沿江岸东西行,另一条路入大山。
高峰发觉这儿的路还真够宽的。
司徒德已笑对高峰道:“高老弟,你跟我躲到一边去,今夜是聊手干,你只管等着砍头吧!”
他见高峰不开口,面上一片冷然,就知道高峰已经准备杀人了。
会杀人的人在杀人之前差不多都是那个模样。
司徒德见得多了,他一看就知道。
司徒德把高峰引在一棵大树后,他自怀中取出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二锅头。
他交在高峰手上,道:“喝一口。”
高峰取在手上,仰面咕噜一口酒,有些辣味呛喉,他伸伸舌头,又把小瓶递回司徒德。
司徒德一连喝了三大口,他抹抹嘴巴,低声道:“快了,三船帮发饷银都是在半夜里,你没见江对岸的三船帮总舵大船边靠了许多小快船。”
高峰道:“天黑之前是靠了不少小船,我不知道原来他们是等着领饷银。”
便在这时候,远处有了咕哩隆咚声传来。
高峰老神在在,紧闭着嘴巴摸刀把。
司徒德道:“来了!”
高峰道:“如何出手去拦车?”
司徒德道:“高少爷,人只干一件事,别的事是不劳你出手的。”
高峰道:“那人是个什么样,你可要认准了告诉我。”
司徒德道:“这是我的任务,如果办砸了,段大姐就会杀了我。”
高峰怔了一下,道:“段大姐也杀自己人?”
司徒德道:“段大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不能忍受失败。”
高峰道:“我明白了。”
司徒德道:“你明白星儿月儿为什么去赴死亡约会?”
高峰瘪心地道:“明白啦!”
司徒德道:“明白了,你便也就安心了,因为包括你在内,我们的任务只有成功。”
高峰道:“失败就是死路一条。”
司徒德道:“我们甘愿死。”
高峰道:“不成功便成仁……唉!还真够壮烈的。”
于是,车声越来越近了。
远处一团黑影移动得很快,只不过忽然间数条人影闪在大道上——这几个人一字排开来,好像每人的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
这几个人均是黑巾蒙面,高峰也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长相。
终于——
一辆大车停在山道上了。
大车上前面坐了两个人,大车后面也坐了两个大汉,车幔低垂,不知里面还有谁。
但大车上有银子是不会错的了——这才是重点。
“吁!”
大车的拉车两匹马扬起四个蹄虚空踢,赶车的忙大声叫着。
便在这时候,车后面两人跳下车,提着家伙走过来。
右面的壮汉冷冷道:“总舵派你们来接车的?”
七个人正中间那人嘿嘿笑道:“爷们不接车也不接人,爷们只接银。”
两个人对望一眼,右面的壮汉冷冷道:“拦路打劫呀!”
“不错!兄弟们山上闹缺粮,弄点银子过端阳。”
右面的汉子嘿嘿笑,道:“他娘的臭皮,也不嫌爷们的银子烫你们的爪子。”
那瘦子大笑:“再烫的银子爷们也要。”
两个汉子横起刀,右面壮汉哇哇叫,道:“娘的皮,这是三船帮的银子,你们也敢抢。”
瘦子道:“当然抢,天王老子的银子也照单抢!”
两个汉子一摸肩,忽闻得车头上坐的汉子漫不经心地道:“去,你们去宰了他们七个不长眼睛的猪,清清道别误了总舵发银饷。”
“噗”只见又从大车里跃出三个大汉来。
这三个人提着枪,端枪就往这边冲。
三个人边冲边叫“杀!”
大车没有动。
大车上坐的两个人也不动,他二人一个是赶大车的,另一个好像是指挥的。
就在三支枪狂刺过来的时候,这一面,七个黑衣蒙面人分成了三批。
瘦子直扑面前两个青衣汉,他两边各站三个人,六个人已从两边迎上三个刺枪的。
先说三个刺枪的,他三人见从迎面分两行杀来六个人,这是两个杀一个,一上来他三人以为只不过山寇打劫的,那想到六个人都不简单,六把刀舞了个密不漏水,生生把三人的头砍得落了地。
三个人死得惨,转眼间被乱刀砍死在山道旁。
再说那瘦大汉,他出刀真够狠,双刃尖刀看上去是指向左面那人的,不料他的尖刀忽然斜闭过右面壮汉。
右面的壮汉也不简单,砍刀立刻横着拦。
两个大汉杀一个。
瘦子反倒哈哈笑因为他发觉三个刺枪的已死了。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突然空中发出噗噗噜噜的衣袂飘,大车上的那人半空中出刀如西极闪电。
他的长刀在空中发出“嗖嗖”响,刀刃成群地杀向六个黑衣蒙面人。
岂料事情百变,因为黑衣人分成六个方向往外逃,没有一个迎上去接他的刀。
那人落地再起,他不知要追那一个。
也只是一顿之间,他往瘦大汉杀过去,口中发出厉吼,道:
“老子宰光你们这些狗操的!”
他的叫骂好像引不起瘦大汉的注意,因为瘦大汉已与两个青衣人杀在一起。
斜刺里自空中落下一团黑影来。
这个黑影来得恰到好处,他正站在那人的面前不动了。
长刀高举,那人怒叱道:“你是那个地洞冒出来的小兔崽子!”
那黑影笑笑,淡淡地道:“阁下是……”
“老子乃三船帮帮主水龙的内弟,我叫成财。”
笑笑,那黑影不动,却指着成财,道:“喔,你就是人称『一刀断流』的成大老爷呀!”
“不错,正是在下本人。”
又是一笑,那人道:“水龙你拿来当招牌,倒把自己的威名不提,有够烂啊!”
成财怒道:“去你娘的,老了宰了你!”
他的长刀突然闪了出来,只一道极光,便到了那人头顶上,真吓人。
那人,当然是高峰他见成财的刀快,立刻举起短刀迎上去了——他来不及去杀对方的头,因为他总得先保住自己的头,如果自己的人头不保,那什么也别提了。
“噌”!
好清脆的一声响,只见成财的长刀断了半尺那么长,“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姓成的感到吃一惊,他发觉自己的刀好像轻了五元两重——刀断了。
他楞了一下,吼道:“娘的,是宝刃呀!”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突然眼前猛一暗。
这时候才发觉高峰的动作比成财出刀还要快。
他掠过了成财的左侧,他的短刀便也抹过敌人的后颈,成财的人头落下来了。
然而,真是有够离谱的!
谁见过没有脑袋的人会出刀杀人的?
成财就是这样!
当高峰切掉成财的人头,他想去抓落下来的人头时候,却突然左后胯上一阵剧痛,成财的那把断了一截的长刀,已狠狠的切上身了。
高峰从来也想不到,人已经被砍掉头还有力量把刀杀过来。
这就是成财出刀快的原故。
一个人的头落地,当然不会再出刀杀人,只不过成财是在头未被切的时候出的刀。
当他忽觉面前一团黑的时候便出刀了,高峰如果不及抓成财的人头,他一定会重伤在成财的快刀之下。
成财的余力也是惊人的。
当高峰走出五七步的时使,成财的身子才“咚“一声倒在地上。
于是,那六个逃向六个方向的蒙面人一挤而上,他们围上大车,赶大车的就死在大车上。
便在这时候,那瘦大汉已大笑,道:“干得好!”
只见他的双刃尖刀猛一圈,两个青衣大汉死一双。
他早就可以把那两个人宰了的,只不过他——想看高峰的出现。
因为当他接获任务的时候,就是他不必去对付成财。
成财一定另外有人对付。这个人一定是高峰。
瘦大汉终于发现高峰切下成财的人头,他大笑。
高峰不笑,他大叫:“我走了!”
他说完便往山中走去,他伤的不轻,他必须赶回去,他知道小屋里藏有刀伤药高峰走的很辛苦,他用一手按在伤处,上有着撕裂的痛。
他实在瘪透了,因为这一刀挨的真冤枉。
他可以不挨这一刀的,如果他的短刀切过成财的脖子以后,他不停住而继续走上一大步,他便会躲过这一刀。
没有人去关心高峰的伤。
瘦大汉没有,便司徒德也不见了山道上的七个人——不,应该是八个人,因为司徒德也加入了。
大车上的银于是用小帆布袋装着的,五百两一袋,一共有十袋,另外还有两袋碎银子。
五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八个人都使上劲了——有力气的拿上两袋只喊重,就算拿一袋的也不轻。
八个人的动作快,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山林之中了。
那辆大车也缓缓的往江边移动着没有人赶大车,但这儿距离江边三里远,两匹马还怕它们跑不到啊!
果然,大车停在江边上,只听得那条快船上有人叫道:“大车来了,兄弟们,下船搬银子呀!”
到时间,从快船上跃出八个青装大汉,这些大汉们均赤着一双脚丫子,走起路来真轻快,无声无息地奔到大车前面来。
“喂,赶大车的人呢?”
有两个走到大车后,伸手掀起帆布帘。
“我的妈呀,不好了!”
两上人一齐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大车里装了七具尸体,鲜血还在往车板下滴,其中一尸没有头——人头不见了。
有个青色劲装汉狂叫着奔到江岸边,他黑暗中指手划脚地的叫起来:“老大呀,不好了,咱们别发饷过节了,咱们的人全死在车上了。”
从船上跃下个半百老头儿,手上拎着旱烟袋往大车那边急匆匆地走。
他来到了大车前,边吼道:“怎么一回事呀,他娘的老皮,谁敢动咱们三船帮的虎须!”
他边说边掀车帘子,只看了一眼叫喊:“快,回去总舵报告去,这是打劫杀人呀!”
老者往快船走,八个青装汉子紧跟着,竟然没有一个留下来看大车。
快船真够快,又是风帆又是桨,船尾还有个撑橹的,哇佳佳,快船就像箭一般。
哔啦啦水花四溅,没多久便到了江岸边。
两条大船归着靠,二十多条小船围在江中间,快船来得快,已引起守在船上等着发饷银的人们鼓起掌来拍手叫起好来了。
黑夜里,有人叫道:“哈,你们看老丁的快船真使上劲了,知道大伙等着领银子,快船驶得像阵风。”
也有人大声喊:“加油啊,老丁,领了饷银好过节,糯米粽子大红枣,姑娘等着做香布袋,哈!”
留快船上的人没答腔,“扑通”一声靠在大船边——那儿留了个空档,就等着姓丁的快船靠过去。
大船上有个汉了走过来,他高声的叫道:“丁管事,成兄呢?”
姓丁的老者不抽烟了,他一跃到了大船上,气急败坏地大声道:“是何爷吗?大事不好了!”
那人,不错,正是“三江八怪”之一的“俏渔郎”何无痕,他重伤躺了两个月,如今算是好了。
他一抓扣住姓丁的,怒叱道:“当家的等着发饷银,你在胡说些什么?”
姓丁的双手直摇,道:“何爷,饷银被人劫了呀!”
何无痕差点没昏了道:“成爷他们呢?”
姓丁的道:“全死了,一个活的也没有。”
何无痕一声怪叫,拉着姓丁的老者就往大舱奔去。
这消息立刻传遍附近所有的人。
大舱中,水龙斜躺在一张锦垫上,他的面前矮桌子上摆着一叠帐薄,那是等着他查验以后由他圈点发放三个支帮的饷银的。
何无痕与姓丁的站在大舱外面,何无痕憋声哆嗦着,道:“不……不好了,帮主,咱……咱们的饷银车遭人洗劫,成管事的人也死了!”
“嘭!”
只见大舱中摔出一些东西来,几乎砸中了姓丁的。
便在这时,大舱中传来喝叱声,道:“真是一群饭桶,气死我了!”
斜刺里闪来一个人,这个人径自站在何无痕面前,沉声道:“怎么回事?”
何无痕指着姓丁老者道:“你说!”
姓丁的一鞠躬,道:“禀四当家的,小的奉命在江边等饷银,三更刚过,就见大车到岸边,还以为成管事送来银子了,我命手下兄弟们去背银子,可是可是大车上没银子,大车上都是死人,还有一个掉了头。”
三船帮的四当家正是勾上天,他闻得姓丁的说有一个掉了头,他立刻感到脖子一凉。
他也想到了二当家阮启川。
阮二当家的人头差一点掉下来阮二当家那天藏在花堆下面,原来是等着刺杀段玉的,可是他遇上了那个专门砍头的小子。
高峰就是差一点把阮启川的人头割掉阮启川逃了,他逃回来的时候,双手还紧紧的捧着自己的人头。
他的伤可还没好,脖子上还缚着厚厚的一层药布。
勾上天当然知道段大姐有个杀头的小子,数月以前他也曾率“三江四鼠”等五个人把段大姐围在山里杀,突然遇上了高峰。
高峰只一出刀,三江四鼠便只剩二鼠了。
他现在虽然不敢肯定是段大姐所为,但如果他前去看看那个掉头的人伤口什么样,他就能断言是否段玉他们那伙干的。
勾上天一声吼,道:“白家兄弟何在?”
一边转出两个大汉,正是“铁浆震三江”兄弟二人。
白自在与白自大二人走近勾上天,道:“四当家的有何吩咐?”
勾上天沉声道:“带着弟兄们跟我去瞧瞧!”
勾上天大步往船边走,水龙已在大舱中沉声,道:“老四!”
勾上天忙回身道:“帮主!”
水龙道:“告诉大伙先回去,三天后再来领银子,事出突然,叫他们忍耐。”
勾上天道:“帮主放心,大家都体谅。”
“嘭!”
大舱中传来击掌声,只听水龙怒吼如虎,道:“段玉,段玉,她阴魂不散,可恶!”
勾上天在大船上高声道:“各路弟兄们,有人劫了咱们三船帮的饷银,害得大伙白来一趟,且回去,三天后再来领银子吧!”
就在他的咕叫声甫落,靠在大船边的所有小船,一艘艘地离开了。
小船上有人在骂:“他娘的老皮,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王八蛋,竟敢动爷们的脑筋!”
这些人骂不绝口地拉起风帆走了。
勾上天率领着白家兄弟二人跳上姓丁的快船,急忙忙地往对岸边驶去,摇望天边,斗转参横,已是天将黎明了。
再看向山边江岸,那辆大车仍然停在那里,光晾拉车的两匹马站着在打盹了。
勾上天忿怒地大声吼:“快点,没银子放起船来就这么不带劲呀!”
姓丁的不敢吃一声,直叫着几个弟兄用力摇,快船尚未靠上岸,勾上天与白家兄弟二人已不及待地飞身上了岸。
三步作两步,跑到了大车边勾上天掀开后车帘,他惊怒交加的骂道:“操他娘亲,真够狠的了!”
他对白自在道:“快把那没头的尸体翻过来。”
白自在从血堆里拉出那具没头的尸体,他已惊叫道:“四当家,这是成财成管事的尸体呀!”
勾上天也吃惊,道:“成财了是有两步七(本事)的人,能把他头切下来的人,放眼江湖,只怕只有……”
他只说了一半,便立刻伸手去摸那尸体的断头上,血迹斑斑的,他摸得很仔细。
“很整齐,不错,与四鼠中老二老四的一模样!”
白自大道:“四当家以为这是那小子搞的飞机?”
勾上天道:“错不了,一定是他!”
白自在已咬牙,骂道:“他奶奶的,咱们去找那个小王八蛋!”
勾上天道:“到那儿去找?三江地界内咱们的人马最多,可是想找个段玉就那么的不容易。”
白自在道:“四当家,咱们不能白白的吃这种暗亏,总得想个法子找回来呀!”
白自大也道:“是呀!再不动脑筋,咱们以后就别混啦!”
勾上天道:“初时帮主还不相信,以为当年已把姓段的斩了草也除了根,姓段的一家人人死了,怎么会又冒出个段玉。可是,咱们儿次吃了苦头,帮主才相信当年坝上血洗段家未洗干净,真有漏网之鱼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帮主不轻易下船,就是为了这条漏网之鱼,如今这女人越发的大胆,竟出手劫爷们的饷银了。”
他忽然对站在一边的丁老头叱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成管事的人头找回来!”
姓丁的大臂猛一抡,对他的几个手下人道:“走,快把成爷的人头找回来。”
青衣汉子闻叱,立刻随着姓丁的往山边那面奔去。
勾上天再看看别的尸体,他重重地道:“能把成管事几人收拾掉,这人的武功不简单,姓段的女人实在成了我们三船帮的心腹大患了。”
白自大沉声道:“双篙搁江兄弟,再加上二鼠,四条命已死在这女人手上了。”
勾上天道:“我们不能再规避了,总得要当家的拿定主意才是。”
三个人站在岸边,天色已经大亮了。
勾上天正感不耐烦,忽见姓丁的几人已匆匆忙忙的走回来了。
姓丁的不嫌倒霉,双手捧着个血淋淋的人头走过来,道:“四当家,正是成爷的人头呀!”
勾上天抓过头,他忙着凑上尸体,真整齐,无缺口,简直就零缺点!
他又瘪又惊的,这小子的手法如此高明,就算是切豆腐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