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重新照临的时候,他突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那种轻松简直无法言说。
可他不但没有立即回家,反而倒下头狠狠睡了三天。
三天里,他把手机、电脑全关了,和所有人都断绝了联系。
原来不用性交是这么幸福!回头想想,真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确信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这才包辆轿车风风光光地回家了。
许丽红一直嫌他没出息的,等他真的踏进了家门,却是一脸的惊喜和依恋。汤浩然根本没提什么离婚,而是陪她上街逛了一圈。
许丽红还是和以前一样,买什么都挑最便宜的。
转了半天,才淘了一双人造革皮鞋。
买菜她倒挺大方的,大鱼大肉直往袋子里放,那意思是要慰劳他。
这让他多少有点辛酸,感觉挺对不起她的。
吃过晚饭,许丽红就默默洗刷干净了,那情形和迎接上级检查有点像。
不同的是,这也是人家的日常工作,不像某些单位只会做表面文章。
可儿子比她还要兴奋,横在中间嘻嘻哈哈的。
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了,许丽红赶紧把灯关了。然后往床头一靠,暗示他可以开始了。她以为汤浩然也憋坏了,殊不知这是他最怕面对的场景。
依照许丽红对他的了解,他应该迫不及待才对,可他半点表示都没有。
许丽红忍不住催促道:“我们睡吧,没什么好看的。”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观,等于是发出了邀请。
汤浩然忍不住取笑道:“嘿,你总算主动了一回。我以为你离开男人能行呢?原来你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啊!”因为以前老是被拒绝,所以他想刁难一下。
许丽红一听就火大了:“汤浩然,你说什么屁话呢。人家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盼回来了,你就这样对我呀?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有野女人了?”
现在野生的东西都在涨价,唯独野女人的名声始终没有改善。
汤浩然赶紧赔罪:“好好好,是我不对,咱们睡觉。”许丽红脸一掉:“我现在不困了,我还要看电视呢!”
汤浩然只好把她搂进怀里,还伸手在胸口掏了一把。
感觉还是稀软的一滩,又立即缩了回来,就像搛菜搛到了虫子。
知道是嫌弃自己,许丽红心里更加郁闷。
可今天晚上不便大发脾气,毕竟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得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本来电视剧很搞笑的,为了和他斗争到底,许丽红连嘴角都不弯一下。
倒是他笑翻了好几次,那表情多少有点夸张。
以前汤浩然一直这样,只要许丽红发火了,他就用这个办法解嘲,顺便传递和解的信号,告诉她自己已经认输了。
许丽红硬是收不到,一张老脸绷得像砧板似的。
直到电视剧看完了,这才一声不响钻进被窝。
为了表明自己还在生气,她连衣服都不脱,弓着身子把床占了一大半。
汤浩然赶紧关掉电视,顺着那弯弧线贴了上去。
许丽红依旧一言不发,听任他胡乱撕剥着。
这是她的一贯作风,每一种肢体语言,都代表着不同态度。
如果是半推半就,表明有了做爱动机;如果是一动不动,就表明“性”趣高涨了。
即使她坚决不同意,也只能说明此时“性”趣不大。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破门而入了,任你是强盗小偷,她都会把最珍贵的东西献给你。
许丽红已经泛滥成灾了,可他还是软嗒嗒的。
没办法,他只好按在外面反复研磨,希望能够重振雄风。
以前他也这样做过,今天却不灵光了。
任他千呼万唤,那东西还跟面条似的。
这里的“面条”,是指煮了二十分钟以上的,快成烂糊糊了。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说坐火车太累了。
他一直说在广州打工的,就是害怕会露出破绽。
许丽红终于爆发了:“什么太累了?我看你是在外面搞多了!不然怎么会是这副熊样。”其实,用“熊”来形容性无能是不恰当的。
如果此时他能像黑熊一样突然竖起来,那让他叩头都行。
这种事还没法道歉,他只能涎着脸谄笑,用来缓和一下紧张气氛。
许丽红气生生地说:“快点拿纸来啊,白流了这么多水!米没有看见一粒,倒把锅给弄脏了。”
汤浩然只好想办法挽回:“丽红,今年我运气不错,赚了有三十多万,明天给你买套房子吧。”许丽红一听不计较了:“真的?那明天就去买,别人房子我住够了。”
看她一边忙着清理现场,一边计划新房子的模样,汤浩然是又想笑又想哭。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别人的房子里搬来搬去,全家人都迫切希望能扬眉吐气一回。
汤浩然的想法和她不太一样,他之所以要买一套房子,主要是想把她们母子安顿好,不能让她后半生没有着落。
许丽红跟他有十来年了,从来没有享过什么福。
如果下半生还要为衣食发愁,那他就真的有罪了。
要说有钱好办事呢,第二天他们就挑好了一套。
这是一片新建的别墅社区,上下二百多平米,总价不到三十万。
这套还是装修过的,卖家说是为了还债,不得不低价出手。
随后便去买家具买电器,这个就更简单了,付了钱有人送到门上。
安装调试都不用自己操心,有专门的师傅负责。
就这样又折腾五六天,总算是一切就绪了。
当他搬进新家的那一刻,突然有满地打滚的冲动。
他自然没有这个勇气,儿子给他释放出来了:“我们有房子喽!我们有房子喽!”望着儿子又跳又蹦的小模样,他突然流下了眼泪。
唉,他欠妻儿实在太多了,真的应该好好补偿啊。
有了房子,他又去买了一辆桑塔那轿车。
牌照还没上,就在城里兜了几圈。
这已经不是试车了,而是示威!
汤浩然之所以要买轿车,其实也是为许丽红着想。
许丽红没有别的本事,买辆轿车可以跑跑出租。
计程车虽然赚不了大钱,但维持生计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要吃点辛苦。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他不能这样委曲求全地过一辈子。
虽然他还没有明确提出来,但准备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到位了,房子、车子用的都是许丽红名字。
本来他想悄悄搬掉算了,可许丽红非要大操大办:“除了结婚生孩子,一辈子就这件大事了,怎能悄没声地搬了?再说了,这些年出了多少礼啊!现在总算可以捞回来了。”
说完抱起电话就是一阵狂拨,什么舅舅姨娘叔叔大爷堂兄堂弟表姐表妹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全都通知到了。
还让他们先到新房这边集中,中午再去饭店什么的。
搬家那天,亲亲友友全都来了,每人还带来一挂响鞭,炸得喜气洋洋乌烟瘴气的。
楼上楼下挤得水泄不通,那动静像是放进了几百只鸭子。
众人又吃又喝的,吐了一地的瓜子皮。
越是吵大家越要说话,有的夸他有本事,有的说他脑子活,在苏北这种小县城,有房有车便算是人上人了。
汤浩然知道这不是尊敬他,而是尊敬那永远伟大的“毛主席”!
他本想找个地方坐坐,却被老丈人拖到一边,对着耳朵一句一句地交待着。说他儿子在家里没什么出路,要他把他们带出去共同致富。
汤浩然虽然好好好地应下了,心里却不是滋味。
前年炒股失败的时候,老丈人领着两个小舅子堵在门上。
骂他没有脑子,骂他是败家子,还断言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等他把老丈人哄走了,他五舅又追了过来:“浩然啊,你买房怎么不说一声,我家房子比这便宜多了。”他五舅的理由很充分,汤浩然是穿他旧衣服长大的,所以买房也要买他不要的。
汤浩然不禁苦笑一声,他那房子装潢得花里胡俏的,就像老太婆穿了花褂子,怎么看怎么吓人。那房子哪能居家啊,办个幼稚园还差不多。
汤浩然故意问道:“你住得好好的怎么要卖了?”他五舅讪讪笑道:“说来话长啊。去年被人骗了十几万,后来又出了一场车祸。把积蓄折腾光了不说,还欠了十几万。”
汤浩然慷慨表示:“那您早说呀,我买谁的不是买。”别看他说得冠冕堂皇的,可恨不得奚落一顿才好。
原来你也有倒楣的时候,我以为你能神气一辈子呢!
他五舅卖房是假,借钱才是真。
他五舅绕了个大弯子,果然向他开口了。
汤浩然正想婉言谢绝,他连襟悄悄挤了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连襟对他推崇备至,一口一个大哥的,叫得他心里恨恨的,恨不得搧他几个耳光。
后来他才知道,他连襟因为贪污受贿,被检察院弄了一家伙,判了三年缓刑,此时正在努力表现呢。
这位连襟确实能上能下啊,当官时一副大爷派头,下台了比孙子还要谦卑。
他连襟找他也是借钱,说想做点小生意。
还说要不了多少,有个五六万就行了,说想开个批发部啥的。
这口气倒是不小啊,想当初让他做五千元贷款都不行。
他正想教训几句,许丽红替他抒发出来了:“借钱啊?借钱去银行啊,那些主任、会计的,不都是你好朋友吗?”他连襟嘿嘿笑道:“大姐,当初不是我不肯帮忙,是国家在收缩银根。”许丽红冷冷一笑:“哦,那我们家也要收缩银根。”
他连襟正在极力解释,又有一群人挤了过来。
觉得有点面子的,便想借几个钱。
心里没有底的,要求跟着出去打工。
汤浩然不知怎么应付,只好强调钱都花光了。
亲戚朋友是痛心疾首,恨不得把房子烧了。
外面的鞭炮还在不停炸着,屋里人也在不停吼着。
他感觉快要爆炸了,恨不得把他们全都轰走。
只有两个妹妹一言不发,橱子、柜子挨个翻着。
什么新衣服、新鞋子,全要套上试一下。
这哪是给他贺喜啊,简直是来“抄家”嘛!
接下来,他又开车一趟一趟往饭店送,路上还是没有人肯闲着。
问他车子什么牌子,花了多少万,打算干啥用。
到了饭店闹得更凶了,有人嚷嚷着要茶水,有人嚷嚷着要唱歌,把他支派得一刻一停。直到正式开席了,大鱼大肉终于让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按照待客的规矩,家主必须到场陪酒。
虽然大家知道他不能喝酒,但还是不肯放过。
也许是怕他弄虚作假吧,还让他连襟跟在后面斟酒。
他连襟对他比较照顾,每次只斟了大半杯。
汤浩然刚陪了一桌,便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
就这样众人还不放过,死拉硬扯把他拽了过去。
劝酒表面上是尊重人,其实把不满都掺在了里面,恨不得让他命丧当场才好。
许丽红只好过来解围:“你们不要灌他了,他真的没有酒量。”众人齐声叫道:“他没酒量,你来陪啊。”许丽红手一甩:“你们要喝就喝,不喝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