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画中的神谕

那场漫长的、撕裂般的自我战争,最终以旧我的惨胜告终。

我没有选择回到那个熟悉的中文系,我害怕文字里隐藏的、能轻易勾起我回忆的魔鬼。

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我休学一年,然后转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美术系。

我需要一种全新的语言,一种不依赖逻辑和词语,只诉诸于情感和直觉的语言,来表达我那破碎的、无法言说的灵魂。

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我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或许是那段被强行打开所有感官的经历,让我对光影、色彩和形态的感知变得异乎寻常的敏锐。

又或许,是那份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挣扎,为我的创作注入了最原始、最强大的生命力。

苏哲曾用语言为我构建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而现在,我用颜料和画布,将那个世界的残骸、痛苦和那扭曲的“美”,真实地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我的身体也发生了永久性的改变。

那只“蝴蝶”的幻觉虽然消失了,但它的魔力却渗透进了我的每一寸神经。

我的身体变得极度敏感,对一切“美”的感知,都会引发强烈的生理共鸣。

画笔在画布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两种颜料在调色盘上融合成一种意想不到的、和谐的色彩……这些都会让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甚至迎来一阵阵细微的、纯粹的生理高潮。

我不再恐惧这种反应。

我将它视为我的“神启”,我的缪斯。

它告诉我,我的创作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我学会了掌控这份失控,甚至享受它。

毕业画展那天,展厅里人来人往。我最重要的一幅作品,被挂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我给它起名为——《神谕》。

画的中心,是一个跪伏的、赤裸的女孩。

她的身体上布满了金色的裂痕,像一件破碎后被黄金修补起来的绝美瓷器。

她脸上是介于痛苦与极乐之间的、神圣而诡异的表情。

背景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唯一的光,就从她身体的金色裂痕中散发出来,带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强大的感染力。

这幅画,就是我全部的过往,我全部的挣扎,和我最终的答案。

小雅来了。她穿着漂亮的裙子,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她是我与这个正常世界最重要的链接。她走到那幅画前,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天啊,月月……”她发出一声惊叹,“这……这太……”

她的话没有说完。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我看到她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开始难以抑制地、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变得急促,双腿下意识地并拢摩擦。

我心中了然。

那幅画,它不仅仅是一幅画。

我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所有被催眠和反催眠的体验,所有对“快感”和“痛苦”最深刻的理解,全都灌注了进去。

它成了一道精神的“奇点”,一个艺术的“锚点”。

它能直接与观赏者的潜意识对话,唤醒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最原始的情感和欲望。

对于那些精神感受力强的人,这种冲击足以引发强烈的生理反应。

我看到展厅的另一角,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正靠着墙壁,脸色绯红地大口喘息。

还有一位打扮优雅的女士,正用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挎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们都看到了我的《神谕》。

我缓缓地,向小雅走去。

“小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装作一无所知,用最关切的语气问道,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我不知道……”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在我怀里抖得更厉害了,“月月,你的画……它……它让我……好奇怪……身体不听使唤……”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迷茫和羞耻。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让她的重心完全靠在我的身上。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透过薄薄的衣衫,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痉挛,然后又在一阵剧烈的颤栗后,彻底瘫软下来。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在那个地狱般的康复期,她无数次安抚我一样。只是这一次,我们的角色,发生了奇妙的对调。

“没关系,小雅。”我轻声在她耳边说,声音里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苏哲有几分相似的、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放松,这很正常。你只是……看到了最真实的美而已。它没有伤害你,对吗?”

我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

小雅那因为羞耻和恐惧而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放松了下来。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迷离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信赖。

“……嗯。”她顺从地点点头,像一个找到了港湾的孩子。

她把脸重新埋在我的肩上,贪婪地呼吸着我身上的气息,仿佛那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抱着她柔软而温热的身体,我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情感。

那是一种混杂了怜爱、保护欲、掌控感,以及……一丝丝隐秘愉悦的复杂情绪。

苏哲曾通过摧毁我来获得掌控的快感。

而我,此刻却通过创造美,通过与另一个灵魂最深层次的共鸣,获得了一种更高级、更纯粹的,近乎于“神”的体验。

我曾是他卑微的奴隶,被他用“恩赐”来定义价值。

而现在,我成了小雅的“神谕”,她的身体诚实地回应着我创造的美,而我在她最脆弱的时刻,给予了她理解和庇护。

我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将我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最重要的朋友。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苏哲留给我的,或许不全是诅咒。

他让我失去了爱上一个“平等”的男人的能力,却也阴差阳错地,让我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门后,是一种更深刻的、超越了世俗情爱的羁绊。

是救赎与被救赎的循环。

是掌控与被依赖的共生。

是两个女孩之间,再也无法被分割的、命运的交缠。

“我有点……站不住了。”小雅在我怀里小声说,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我扶着你。”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手臂收得更紧了,“以后,我都会扶着你。”

小雅没有说话,只是用脸颊,更深地蹭了蹭我的脖颈。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再次看向那幅画。画中那个跪伏的女孩,仿佛正在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而又了然的微笑。

苏哲曾对我说,离开他,我什么都不是,只会烂在泥里。

他错了。

他只是一个撬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盗贼。而我,成了那个魔盒新的主人。

我不再需要一个男人来做我的“主人”,也不再需要向任何人“服从”。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个愿意对我全然信赖、全然依赖的,最珍贵的……

“信徒”。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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