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奶茶,两支吸管,但是喝错了。
本来肯定是买两杯的,但摊位人太多,说材料暂时没有了,她们对菜单上的其它款式都不感兴趣,索性就要一杯分着喝。
不想对嘴喝水,是因为看过科普说,人喝水的时候一定会吐一点回去,细菌污染液体,这就是为什么喝过的饮品容易变质,所以周品月拒绝和过去的自己间接接吻。
曾经,她唯独对心上人嘴里的细菌没有意见,如果细菌会进来,那早点让她变质才好。
现在却也有点别扭,细想了一下,好像不是抵触吃到别人的口水,是害怕别人吃到她的口水。
怎么对自己的口水有占有欲了呢?!
莫非我有自恋病吗?她陷入了沉思。
身旁的人突然拍拍她,指着舞台:“哎,是银菇老师。”
粉丝节每次都有cos大赛,大概是散场前的最后一个环节。
“嗯?谁?”
“就那个出梅出得超——还原的太太。”
“那你很爱梅了。”
“吃醋啦?”程牙绯乐呵道。
她静静地看了程牙绯一会儿,直到后者尴尬地清清嗓子:“开个玩笑。”
“哦,那梅姐姐看到我们坐在一起,不会吃~醋吧。”
“好老的梗。”
“我都没嫌你土。”
这样的人是怎么会有同性性经验的?
是正经经验吗?
约炮,还是交了女朋友?
深柜怎么交女朋友?
瞒着家人算是同性恋的基操,但程牙绯估计是连朋友都不想让人家知道的那种。
当她的女朋友很难受吧,虽然应该能薅到不少钱。
周品月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今天一早,程牙绯问她,一个月的房租水电大概是多少,然后转账过来,居然是真的给钱,还在那基础上多加了五千。
五千块啊,好多人一个月都赚不到,她一晚上就拿到了,还是在没有好好履行职责的前提下。
换位思考一下,她只有在那顿饭非常便宜,或许是个位数的情况下,才不会计较它的味道。
资本家真可恶。
但她没说谎,确实很缺钱,所以没推脱就收下了。
反正都是谈好的,也没伤天害理,两个月,就当兼职赚外快。
后来坐上地铁时,她仔细想这个问题:收了钱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像昨天那样说“是你求我”之类的话了?
那幸好提前说了,爽过就是赚。
其实存款不算少,大学时干过不少兼职,又喜欢省吃俭用,事业走上正轨后也算是能有相对稳定的收入,偶尔爆发性地进账一大笔,但对于买房来说还不够。
买了房,还要存养老钱,还得准备遇险资金,以防生病没法治,如果预备自己一个人过,就有这好些麻烦。
不过,其实相比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好上不少,不敢想人到中年要一边照顾长辈,一边操心小孩上学的生活,独身也就是稍微孤单一点,得为未来的自己准备多一点。
她还规划了一笔宠物资金,想养狗,训练它等哪天自己突然死了,就吃掉尸体,别留在那里发臭。
她也能为心爱的伴侣(伴侣动物)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你笑什么?”
“笑你喝错我的吸管还没发现。”
“诶……对不起。”
“没事,反正我觉得这个太甜了,你喝吧。”
这番对话过后,结果那杯奶茶就一直没被人光顾,好可怜奶茶。
舞台上的coser好多,对周品月来说不太看得清,所以不知不觉地,她其实一直在看程牙绯,主要是看脖子上的那张创可贴。
贴上反而更显眼了,简直欲盖弥彰。“你应该擦点粉或者戴个领巾啊。”这是原本的方案,都被当事人否决。“粉盖不住,领巾很热。”
这种地方,反正也不会有人盯着路人看,干脆不做处理算了,大小也不过蚊子包,贴一张创可贴反而会引起好奇吧。
她把这个观点说出口后,程牙绯皱起眉头说:“我就不能是不幸被卷入银行抢劫案当人质,被歹徒用刀抵着脖子割伤了吗?”
“那割伤也不会有这么小吧。”
“你管很多诶,我是你老板,我爱怎么遮怎么遮!”
确实,反正是人家自己的脖子,管太多了。
更在乎割伤示人的,或许是歹徒。
周品月后知后觉自己是做贼心虚。
无论如何,那是她小心眼儿还既要又要的证据,又讨厌人家,又要为了钱和人家上床,上床了还要干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事来报复,是要怎样?
算了。
反正不是上真人秀,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品行不端怎么了,她又不是房会塌。
主持人拍拍话筒,说大赛结束了,接下来是合影环节。
“走吧。要不要去吃冰淇淋?”
“你真的很爱吃甜品诶。”
以前天天都会带蛋糕来学校当早餐吃,不知道有没有长很多蛀牙。
“可是,约会就是这样啊。”程牙绯冷不丁说。
和这个人在一起,对心脏很不好,讲话办事像那种不知道要做好铺垫,埋好伏笔才能进下一段剧情的蹩脚编剧。
“……原来我们这是在约会中啊。”
“你忘啦?除了看电影,还答应我要约会的。”
“我知道,”呼吸的节奏被打乱了,周品月好不容易才调整回来,“那我要柠檬拼香草。”
“好,给你点咯。这家就在马路对面。”手机下好单后,程牙绯的眼睛弯曲起来,“哎,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脆筒冰淇淋关系性的理论。”
“那是什么?”
“就是说,有些关系像双球冰淇淋,会融化并混在一起,代表两个人是想要变得跟彼此相似,站在身边平等地相互扶持;还有一些关系是冰淇淋和脆筒,一个盛着另一个,代表两个人是一个绕着另一个转。”
周品月觉得自己网速不慢,但从没见过这个。
“完全没听说过。”
“因为是我现编的。”
“哦,那你好有才华。”
“你觉得我们是哪种?”
这是“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的创新问法吗?
但没有这么问的必要,她们现在的关系很明确。还是说,是在内涵什么?
如果回答“哪种都不像”呢?
毕竟,冰淇淋和脆筒,或是另一个球,都得要在同一份单品上存在才行。
她们目前的情况,比较接近一个已经被客人吃下肚,另一个还在机器里搅拌。
说不定程牙绯只是梦到哪句讲哪句,也没必要这么认真思考。
而且不想当冰淇淋这种含糖量这么高的东西,感觉会有糖尿病。
种种念头闪过,周品月最终决定选择:“我不想当冰淇淋。”
似乎也料到不会问到想问的,程牙绯做作地说:“也是喔,那等一下会被我吃掉。”
“真的很土……”
到街对面领冰淇淋时,非常突然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天气预报没有说会下雨,天上也没有乌云,但大雨就是来势汹汹。
店面并不宽敞的前廊没多久就挤了不少人,想着刚好解决冰淇淋,两人就留在店门口等雨停。
吃完了。
雨还是很大。
地铁入口其实肉眼可见,跑过去的话,也就是半分钟不到。
周品月刚想提议跑过去算了,程牙绯就突然用手肘戳了戳她。
“哎,记不记得,有一回放学也是下大雨,然后我用外套把你盖住了,结果第二天只有我一个人感冒了。”
确有其事,她记得那会儿自己震惊得不行,觉得即便关系再密切,这样的讨好与付出也太病态了。
就算是发生在母亲与孩子身上,她都会为母亲感到遗憾的,那女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
可是,被给予毫无缘由的好意,又实在令她有所依恋。
“记得啊,第二天还是模拟考,然后你一直打喷嚏。”
“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以后还是不要干这种事了。”
“哎呀,当时年纪小,就是觉得这种行为很酷很青春嘛,况且我现在也没有外套可以脱。”
“哪里青春?”
“就是那种在雨里奔跑的戏码,青春电影不是很经常演。”
“你看的不会都是青春疼痛爱情片吧?”
“不是啊,一群朋友在雨里跑那种。”
周品月无法理解,在雨里奔跑到底爽点何在?
浑身湿透,眼睛还可能进水,头发也凉凉的,事后大概率感冒,而且雨水很脏。
除了拍出来比较有感觉,对当事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雨好像小一点,赶快赶快。”
以差点滑倒的力度,她被拽出门廊,被迫抬起腿跑起来。好在门廊下面的人行道很粗糙,否则她肯定会摔个狗吃屎。
到达了地铁口,或许是看她们走了,门廊那边的人也一个个遮着脑袋赶过来。
心跳很快,被吓的。她刚要发火,就对上身边一张笑得灿烂的脸,程牙绯一边顺头发一边说:“看吧,是不是很青春?”
鼻子、眼睛、嘴巴,排列得和谐美观,笑与不笑都算是大众眼里的“清纯”,但分开看的话,会发现那些五官都多少有些锋利,眼神尤是。
有一天晚自习发试卷,教室里的一条灯管坏了,忽闪忽闪的,正好在她们头顶,或许是打光的关系,显得程牙绯有些阴郁。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始画那张侧脸。
眉骨,鼻梁,人中,嘴唇,低垂的睫毛,带着些警惕的神色。
后来回到家,她拿出颜料,选了一种很黑的墨绿色来涂虹膜,把它画得像蛇的眼睛。
蛇是一种看似攻击性强,实际根本十分胆小的动物。
而现在,那双眼睛什么都不像了,不偏红,也不发黄的黑眼珠,只是在闪亮,搞得她想不通。
到底是一群朋友在雨里跑,还是疼痛爱情片?
“走,先回家换衣服吧?”
程牙绯向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搭了上去。
“然后还要出门约会吗?”
“唔,这么大雨,要不做菜吃吃得了。话说……”
“嗯?”
“我还可以再提…提一个限制级的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