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弄明在羽思绵家的第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狗的身体似乎比人类更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半夜里,他听到冰箱的嗡嗡声、窗外野猫的叫声,甚至羽思绵在卧室翻身时床垫的细微响动。
天刚蒙蒙亮,他就彻底醒了,趴在坐垫上发呆。
是啊,他真的变成狗了。而且被羽思绵收养了。
这种事,到底算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卧室的门轻轻打开,羽思绵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早,小狗。”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黑发乱蓬蓬的。陈弄明的尾巴不自觉地摇了两下。
他妈的,这该死的本能反应!
羽思绵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和两个鸡蛋,又翻出一袋吐司。
“先凑合吃吧,待会儿去宠物店给你买狗粮。”
陈弄明蹲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羽思绵会做饭?
在他的记忆里,高中时的她总是带着精致的便当,大学时她也经常去高档餐厅。
他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可现在,她正熟练地煎着鸡蛋,动作还挺熟练。
“好了。”她把煎蛋和吐司放在盘子里,又倒了一小碗牛奶,放在地上,“吃吧。”
陈弄明低头闻了闻——煎蛋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蛋黄流出来,香得他耳朵都抖了抖。
好吃!
羽思绵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慢点,没人跟你抢。”她自己也拿起吐司咬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得给你起个名字。”
陈弄明猛地抬头。
名字?
他现在是狗,确实不能还叫“陈弄明”。
羽思绵托着下巴,认真打量着他:黄色的毛发,圆滚滚的狗眼……她会起什么名字?阿黄?旺财?还是……
“叫‘麦子’吧。”羽思绵忽然说。
麦子?
“你的毛色像麦穗,而且……”她的声音轻了下来,“麦子是一种很坚强的植物,风吹雨打都能活下来。”陈弄明愣愣地看着她。
羽思绵的眼里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麦子,喜欢这个名字吗?”他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狗不该会点头,赶紧改成摇尾巴。
羽思绵似乎没注意到异常,开心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以后你就是麦子啦!”
……
吃完早饭,羽思绵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今天周末,我带你去宠物店买东西吧。”
陈弄明立刻竖起耳朵。
出门么?
那他陈弄明岂不是要像真正的狗一样被牵着?
然而还没等他消化这个可怕的念头,羽思绵已经拿出一条红色的牵引绳:“先试试合不合适。”陈弄明盯着那条绳子,内心疯狂挣扎。
不,他拒绝!他可是人!怎么真能被拴着走?!然而,羽思绵已经蹲下来,轻轻把项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乖,别动。”她的手指擦过他的毛发,温热的触感让他瞬间僵住。
项圈扣上了。陈弄明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红色项圈,生无可恋。
坏了,他彻底沦落为宠物了。
羽思绵轻轻拉了拉牵引绳:“走吧,麦子。”
……
宠物店里,麦子迎来了狗生最羞耻的时刻。
“这款狗窝很舒服,里面是记忆棉,对关节好。”店员热情地推荐。
羽思绵摸了摸样品,点点头:“那就这个吧。”
麦子看着那个印着骨头图案的狗窝,内心崩溃。
他要睡狗窝了!真的要睡狗窝了!
“玩具要吗?这款咬胶很受欢迎,可以磨牙。”
“好,拿一个。”
“狗粮的话,这款是天然粮。”
“嗯,买两袋。”
“还有零食、沐浴露、梳子……”
陈弄明蹲在羽思绵脚边,眼睁睁看着她买了一堆狗用品,甚至还包括——“这款衣服很适合小型犬,冬天保暖。”羽思绵拿起一件蓝色的小毛衣,在他身上比了比:“麦子,喜欢吗?”
杀了他吧。
最终,羽思绵拎着大包小包,牵着他走出宠物店。
麦子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边,脖子上戴着项圈,身上穿着蓝色毛衣,活像一只被精心打扮的玩具狗。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羽思绵忽然停下脚步。
“累了吗?休息一下吧。”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麦子的牵引绳系在桌腿上,点了杯拿铁。 麦子趴在她脚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咖啡店的玻璃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种码。
那个曾经在大学里把羽思绵当成“猎物”的富二代,曾经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到处欺负人。
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有说有笑地路过。
陈弄明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是他……
他猛地站起来,冲着窗外狂吠:“汪汪汪!!”羽思绵吓了一跳:“麦子?怎么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苍白。
种码似乎听到了狗叫,转头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穿过玻璃,和羽思绵对上。一丝玩味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羽思绵的手指微微发抖,猛地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陈弄明停止了吠叫,担忧地看着她。
她还在怕他。
那个混蛋,到底还对她做了什么?
种码最终没有进来,只是带着女伴离开了。
羽思绵的咖啡一口没动,她匆匆解开麦子的牵引绳:“我们……还是回去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陈弄明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脏揪成一团。
他得保护她。
哪怕现在他只是一只狗。
回到公寓后,羽思绵沉默地把宠物用品一样样放好。
狗窝摆在客厅角落,蓝色的毛衣叠放在沙发上,狗粮倒进崭新的食盆里。
陈弄明蹲在一旁,看着她机械般的动作,心里一阵发闷。
那个种码,对她做过什么?
羽思绵放完最后一样东西,忽然蹲下来,一把抱住了他。 她的手臂微微发抖,脸埋在他的毛发里,呼吸有些急促。 陈弄明僵住了。
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甚至听到她略微紊乱的心跳。
“……没事的。”她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都过去了。”
陈弄明想说话,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张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
羽思绵松开他,勉强笑了笑:“饿了吗?给你开个罐头吧。”她拆开刚买的狗罐头,倒进碗里,推到陈弄明面前。
肉香扑鼻,但陈弄明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抬头看着她,用鼻子把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你吃。
羽思绵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微微发红:“……我不饿。”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走向阳台。
陈弄明跟了过去。
羽思绵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她的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
陈弄明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腿。
羽思绵低下头,勉强笑了笑:“麦子,你……”
“汪。”
我特么,不叫麦子啊。
陈弄明突然有些烦躁。
他不是麦子,他是陈弄明!
是高中时坐在她后排偷偷看她马尾辫的陈弄明,是大学时为了和她选同一门选修课的陈弄明!
可是,现在,他连告诉她我是谁都做不到了。
羽思绵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耳朵:“怎么了?不开心么?”陈弄明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抬起前爪,搭在了她的膝盖上。
看着我。
羽思绵有些惊讶:“你想干什么?”
陈弄明深吸一口气,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一下,两下…… 他试图写出“陈”字的笔画。
羽思绵眨了眨眼:“……你想玩?”
“……”
算了,狗爪子根本写不了字。
他垂头丧气地放下爪子,尾巴耷拉下来。
羽思绵却忽然笑了:“真是只奇怪的狗。”她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陈弄明不自觉地仰起头,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等等,他在干嘛?!
他猛地闭上嘴,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羽思绵却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心情似乎好了些:“好啦,我去做晚饭,你自己玩会儿。”她走向厨房,陈弄明跟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客厅角落的狗窝。
那崭新的,蓬松的,印着卡通骨头图案的狗窝。
真的要睡那里吗?
陈弄明慢吞吞地走过去,用爪子按了按狗窝的表面。软倒是挺软的。他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蜷缩了进去。
狗窝意外地舒服,记忆棉的材质完美贴合他的身体,暖烘烘的。
陈弄明把下巴搭在边缘,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羽思绵。
煤气灶的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锅铲翻炒的声音伴随着食物的香气飘过来。
这就是她的日常生活吗?
安静,孤独,只有一只狗陪伴。
陈弄明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高中时的羽思绵是班里最耀眼的女生,成绩好,人缘好,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可现在,她的笑容里总带着一丝勉强。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正想着,羽思绵端着两盘炒饭走了出来:“吃饭了。”她把一盘放在茶几上,另一盘……放在了陈弄明面前。
陈弄明盯着那盘炒饭,又抬头看了看她。
羽思绵盘腿坐在地上,笑着说:“总不能一直让你吃狗粮吧?今天和我吃一样的。”陈弄明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
他低头嗅了嗅炒饭——鸡蛋、火腿、玉米粒,香气扑鼻。羽思绵拿起勺子:“吃吧。”
陈弄明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豪赤!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耳朵因为满足而微微抖动。羽思绵看着他,忽然轻声说:“要是你能说话就好了。”陈弄明猛地抬头。
“我有很多话……不知道该对谁说。”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陈弄明停下进食,认真地看着她。
我一直在听着啊。
羽思绵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吃吧。”
……
夜深了。
羽思绵洗漱完毕,关上卧室的门:“晚安,麦子。”陈弄明趴在狗窝里,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月光从阳台洒进来,照在狗窝边缘。
他盯着那束光,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开始习惯当狗了。习惯被摸头,习惯摇尾巴,甚至习惯睡在狗窝里。
“汪……”
陈弄明把脸埋进爪子里,发出一声郁闷的呜咽。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真的变成一只狗?会不会……再也变不回去了?
星期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陈弄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狗窝比想象中舒服,他昨晚竟然睡得比当人时还沉。
他伸了个懒腰,爪子扒拉了两下耳朵,这才注意到,羽思绵的卧室门没关紧,留了一条缝。
陈弄明竖起耳朵。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布料摩擦的轻响。
她醒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凑到门缝前,小心翼翼地往里看。然后瞬间僵住了。
羽思绵背对着门,正在换衣服。
她的黑发垂在白皙的背上,肩胛骨的线条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纤细的腰肢下是圆润的臀部曲线,再往下是修长的双腿……
陈弄明的呼吸一滞,狗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他看见,她脱下了睡裙。
现在,她全身上下只剩一条白色的内裤,肌肤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陈弄明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她的腰窝,臀部的弧度,还有……
这不对吧!
他猛地闭上眼,内心疯狂挣扎。
他还是个人啊!至少意识还是!这样偷看……不太对劲吧。
可眼睛闭了不到三秒,他又忍不住睁开一条缝:羽思绵正抬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内衣,黑色的蕾丝边,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然后,她转过身来。
陈弄明的心脏差点停跳。
她的胸部饱满挺翘,粉嫩的乳头在晨光中微微挺立,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的爪子不自觉地抓紧了地板,尾巴僵直地竖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两个地方大脑和……
等等,狗的那里也会……
陈弄明惊恐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毛茸茸的腹部。
完蛋。
生理反应根本不受控制!
他的狗屌挺立起来。
他慌不择路地后退两步,结果爪子打滑,“咚”地一声撞到了门框。
“麦子?”羽思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陈弄明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可卧室的门已经被拉开了。
羽思绵穿着刚换好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陈弄明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她,尾巴紧紧夹在腿间,生怕被她发现异常。
羽思绵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做噩梦了?”她的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耳朵,陈弄明浑身一抖,差点跳起来——太近了!
她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从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蕾丝边缘……
“汪!”他猛地后退两步,转身冲进客厅,一头扎进狗窝里,把脸埋进垫子深处。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
羽思绵跟了过来,哭笑不得:“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羽思绵皱了皱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陈弄明从狗窝里偷偷抬眼,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种码
羽思绵的手指微微发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了起来:“……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声,即使隔着距离,陈弄明也能听到那令人作呕的傲慢语调:“今天有空吗?出来吃个饭。”羽思绵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我……”
“别拒绝我。”种码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后果的。”
一阵沉默。
“……几点?”羽思绵最终低声问。
“十二点,老地方。”电话挂断了。
羽思绵站在原地,手机缓缓滑落到沙发上。
陈弄明从狗窝里爬出来,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腿。
她低下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她的笑容很勉强,眼里闪过一丝陈弄明看不懂的恐惧。
她到底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