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发烧

斯诺注意到,露西格雷浑身都在滴水,她在烤火。

她又掉湖里了?

然而斯诺看见了自己的背包,他刚从湖边找了一圈没找到的背包,被扔到他脚边。

一种不好的预感。

“科里奥兰纳斯,为何不坐下,烤烤你身上?”

“顺便告诉你,我把你的枪丢湖里了。”

斯诺猛地从凳子上起身,怒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被他衬托得娇小的露西格雷立即跳到火堆的另一边,她早有防备。

“霍,科里奥兰纳斯,你想干什么?跳进湖里找回来?你找不回来的,如果你不想变成一具尸体的话。”

斯诺气愤难当,尽管在屋里时,他才恢复了冷静。

他转身回到火堆边,一脚踢翻铁架,铁锅里的热水翻倒,露西格雷手中的木棍也击中了他腹部。

“噢!”他痛得当即跪倒在地,嘴里的涎液混合着血腥味不受控制地流出,像一条被收拾的流浪犬。

“露西格雷,你疯了吗?”他朝拄着木棍的少女吼叫。

不,从认识她第一天起,在电视上看见她被选为贡品时,别的贡品都吓傻了,在镜头前都不知道反应,她却能够一边玩蛇一边表演唱歌,那时他身边的同学就告诉过他:这是个疯子。

“你帮塞亚纳斯逃跑,却这么对我?”

露西格雷抬起倔强的下巴,这表情在说,她还有更狠的。

一方是穷途末路的凯匹特青年,一方是反抗经验丰富的乡下女孩,两人对峙良久,露西格雷就像个耍蛇人,伸出手掌,掌心下覆,向斯诺示意:“坐下,科里奥兰纳斯,我还得重新升火,这可是给你用的。”她指翻倒的热水。

斯诺颓丧地一屁股坐下,就像穿着睡衣的老爷面对他不称职的女仆。

“为什么?塞亚纳斯来自二区,你就以为他跟你是同一种人?哈!”

良久之后,露西格雷仿佛才听懂他语气里的讽刺,“我没有帮塞亚纳斯。”

“还有,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出现了。”

热水的确帮了斯诺大忙。

擦拭了一遍身体,他感觉好多了,衬衣晾在窗边,当夜,露西格雷把木屋让给了他。

斯诺给自己打了抗生素,又服了药,披上屋内唯一的毛毯,他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他闻到毛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如同裹了野兽的尸体,如果是主人使用过,就难以想象女孩子身上会有这样的味道。

屋外,不远处的湖面上,露西格雷泛着小船,驱赶那队叫声难听的水鸭子,那似乎是她养的宠物,现在回笼的时间到了。

斯诺从疼痛中醒来。

腹部那处缝合的伤口不断折磨他,他忍不住怀疑在监狱昏迷中,他们对他做了什么,反正不是治疗鞭伤那么简单。

陌生的环境,他不可能让自己毫无知觉地睡去,所以没有注射止痛针,于是现在就到他吃苦头的时候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

他挣扎着爬起,来到窗边,声音从屋子另一侧传来,他看不见人,听语气应该是另一个考维人在跟露西格雷说话。

“封锁” “集市关闭” “猎物送不出去”——他们在谈论这些。

斯诺逐渐听明白,军队并没有放弃寻找他。

丢了一个囚犯,一个士兵,紧接着丢了三个士兵,跟着又丢了一个士兵,这么离奇古怪的树林,十二区会让凯匹特知道吗?

那时调查团就会进驻,接手这里。

不过,始作俑者终究还是塞亚纳斯,老斯塔伯不会愿意让凯匹特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叛军纠缠在一起,他会动用他的钱,不惜一切阻拦消息传达凯匹特。

露西格雷家的那两个考维族男孩之一,应该是年纪大的那个,斯诺曾在霍伯集市的舞台上听过他弹奏弦鸣乐器,此时他问露西格雷:“都在这儿,这些野鸭子,到底谁会买?”

“等等吧。”露西格雷说,“有一个大买家。”

大买家?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是个慷慨的金主,慷慨到足以让考维人改变职业,进入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养殖业扎根。

据斯诺所知,十二区这样富有的人并不多。

“又是‘大买家’!我为什么就没见过你说的这个‘大买家’?不过管他的,能有钱就行。倒是里面那个人,茉黛说就是凯匹特跟你在一起的人,他怎么办?现在夹缝到处都是治安警。”

斯诺的听力达到空前,小茉黛,可真能跑,看来她跑回了夹缝去传递消息。

“没关系,他很快会走的。”露西格雷的语气是描述一名不受欢迎的客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老鼠在偷吃东西,只不过格外响亮,斯诺惨白了脸,原来他一直闻到若隐若现的甜腻奶油气息,来自于外面他们正在吃的鲜奶忌廉,没猜错的话,对方还是一路享用过来的,他知道露西格雷从不吝于分享食物给身边伙伴,但也许她该考虑一下还空着肚子的客人感受。

“你朋友带来的东西可真美味。”

“覃姆。”这是露西格雷的声音:“从刚才你就一直在吃,你就像十三区地下的饿死鬼。”

斯诺震惊了,这是他听过最恶毒的形容,以至于他好一会儿回过神来,都不禁同情起覃姆。

“得了吧,你又没去过十三区,你怎么知道?”覃姆嘟嘟囔囔,好像已经习惯露西格雷这样说话,“你不吃吗?”

露西格雷含糊回答,听得出她不是很有兴趣,这让斯诺心情糟糕到极点。

“里面有冰块吗?”她在问。

“唔,冰块?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就算有也早化了……”

这一夜,斯诺就像进入盛大的宴会现场,置身觥筹交错的宾客之间。

斯诺家曾有过这样的辉煌,只不过是他有记忆以前的事了。

那些晚宴,盘子里盛满精美的食物,酒杯里的酒永远喝不完,重要人士在发表高见——

“最新的热腾腾鲜货,女人吃美颜,男人吃干活有劲!”

“小姐,上次的账该结了吧?”

“我的东西肯定没问题!”

“你问我圃鹀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这小肥鸟味道不比圃鹀差。”

斯诺知道他在发烧,外面的人偏偏不放过他,一整夜来来去去,不断有人造访这座湖边小屋,恨不得告昭所有人,这是个联络点。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他想起来查看,说不定塞亚纳斯就在这里,可他不能。

他觉得自己就快死掉了。

塞亚纳斯、塞亚纳斯……谁还管塞亚纳斯?不重要了,背叛他的人,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有人进屋拿什么东西,意外碰到了裹着毯子蜷缩在角落里的斯诺。

柔软冰滑的手,在他身上抚摸,后面斯诺也意识到,有人在为他降温,那双手拿着毛巾擦拭他的身体,他发出痛苦难纾的呻吟,好像置身在母亲的怀抱里,脆弱得他都忍不住唾弃。

很快他又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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