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二月的雨:死亡

就在陈槐安刚进房间不久,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黄孝良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老师。”她接起道。

“我听说了,现在这件事闹得很大,现在所有人都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暂时委屈你们先在酒店待着,实在不习惯就回美埕吧,我前面刚给阚冶打了电话,他说要等配合警察问讯后再重新安排通告……”对面叹了口气,“都是我,这部电影就算能开机,后面你们在剧组怕是也得整天防着这些那些,等上映之后,说不定你的名字也会和许惠萱的捆绑在一起……”

在娱记眼里,死人的热点永远排在最前面,单凭一些声情并茂却未经过任何证实的报道就足以赚足大众眼线,而大众也正是愿意相信这些所污化和美化的报道,成了娱记落笔的纸,二者等同于相辅相成。

陈槐安明白黄孝良想说的,但她对此却没有黄孝良那般忧思,没有人会想被迫死亡,许惠萱也是,她曾在活动上和许惠萱交谈过,能感觉到许惠萱是那种很积极向上的人。

想到这,陈槐安更是觉得遗憾与惋惜。

“老师,这是突发性意外,没人能意料到的,而且这个剧本我也很喜欢,您知道的,我如果不喜欢就算是我哥求着我接,我都不会接。”她没理由让黄孝良一个两鬓发白的老太太对她怀有歉意,因此她又道,“不开工就当忙里偷闲了。”

“好吧,那你们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通气,公司那边我也让他们多盯着点,媒体有什么异动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谢谢老师。”

“你们房间有传真吗?”

陈槐安想了想,她不记得房间里有这东西:“酒店大堂有。”

“晚点我给你传一份剧本,你正好先看下,这个跟前面一版不太一样,我改过了。”

“好,我找他们问下传真号,之后简讯发给您。”陈槐安开着免提,一边换起了睡衣,紧接着便立刻缩进了被子里,她把手机放在枕边,晚睡早起这苦虽然平常拍戏的时候也吃,但爬山还是有点顶不住,“说到这个,现在这件事情发生了,可能杀青也会延迟,您那边……”

突如起来的凶杀案难免会拖慢当下剧组的拍摄进度,只是拖慢事小,可她后边还接了黄孝良的那部电影,怕是没法按照前面预计好的时间进组。

黄孝良静了几秒,才道:“你好好拍,我们慢慢来,剧本我还能再修改一下,尽善尽美嘛。”

陈槐安有时候都觉得,黄孝良也没必要这么执着于让她担任女主角,毕竟演技好形象又在线的远不止她一个,可那会儿黄孝良却对她说,只有她才能演出她想要的女主角,那种残败,却又寻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的感觉。

艺术家好像都这样,说一些让人不太能理解的话,但陈槐安活了这二十几年,除了陈阿玉和她哥,黄孝良是第三个肯定她价值的人。

黄孝良那边又嘱托了她一些事情后就忙自己的去了,电话挂断,陈槐安疲惫劲又上来了,昏昏沉沉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睁眼时隔着窗帘都看不到外头的白亮,只能听到外头模糊的对话声。

陈槐安闻声打开了门,陈槐序面前正坐着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旁边站着一个手拿笔记本和笔的人,而他们看到她后,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陈槐序起身朝她走来:“睡够了?”

陈槐安点了点头。

“这三位是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察,来找我问一些许惠萱的情况。”

“这位是……”其中看着比较老成的警察问。

站着的那个警察惊呼道:“老大,这是陈槐安啊,我们上次不还去看了吗,翻拍那部东南西北,就她演的。”

“哦,那你们两个是兄妹?”

“是。”陈槐序应了后,又对陈槐安道,“要是饿了我给你叫饭。”

陈槐安摇头,她走近他们坐着的沙发,问:“你们的交谈我需要回避吗?”

那老成的警察没有说不行,毕竟他们今天来也只是浅问一些相关问题,因此便没有阻拦陈槐安:“如果你也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麻烦跟我说一下。”

陈槐序落座于她的身边,正对面的警察继续对许惠萱的社交圈进行提问,外头忽闪雷鸣,紧接着,冬雨倾盆而下。

……

“老大,杨法医来了。”

空中蒙蒙细雨如旧,没有升高的温度极易将人冻得发抖,原本来之前还是停着雨的。

杨月提着勘测箱越过警戒线,赶来接应的潇潇伸手接过她的箱子,雨天天气条件恶劣,没人想遇上这样既下雨又在深山老林的工作环境。

棚子搭得差不多了,杨月套了鞋套走上前去,余开仁还蹲在尸体旁边,但他没进到棚内,任由身上的雨披挂着水珠陆续叠加,仿佛都快渗进衣服里,而他本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靠在树干边上的女尸看,听到潇潇知会后,这才起身给杨月让出了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到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现场被破坏的迹象,不过大概率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杨月带上手套,转头跟潇潇道:“你见过蔡修明吧,他还在路上,帮我接一下他。”

“好!”说完潇潇就跑了出去。

“你们今天居然没一起来?”余开仁有点意外,不过这么一说他才发现今天到了现场的只有杨月一个。

杨月耸了耸肩:“南台要是有人手,你今天也见不到我们两个。”

发现尸体的山坐落于美埕和南台的交界处位置,离两边市中心都有不短的距离,只不过各方面算下来,怎么说南台都方便一点,但南台没有人力应对,只能让两方调拨人手一起探查,说到底,美埕不仅出人出力还得承受上头的压力,怎么想都不划算。

蔡修明还没到,杨月也没法开工,她只能在原地和余开仁一起干站着,余开仁本想抽根烟,从烟盒里叼出来了一根,却没点着,杨月调侃道:“烟鬼不抽烟了?”

“看着这干干净净的现场谁抽得进去。”他叹了口气,“都说警察出现场不怕脏不怕乱更不怕分尸还有巨人观,就怕这种干净到什么都没有的现场。”脏乱的现场说不准能从里面找到连凶手都没有擦除的证据,分尸好歹能有个方向猜出凶手对于受害者的情感,就算是经水泡发产生的巨人观也有一半的概率是属于自杀。

一想到这余开仁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雨一下,脚印,手印还有血迹残留全给刷没了,就连这个人身上也干干净净,就真的是干干净净,干净到连衣服都没穿。我们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她的衣物,小查已经带着警犬上山了,希望能有好消息。”

不远处潇潇带着蔡修明已经赶来,他一进棚就手脚麻利地开始换衣服,装相机,佩戴好记录仪,但脸色沉得不像话,一旁的杨月已经打开勘测箱,拿着她吃饭的工具,和余开仁一起上前。

“死者是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零,还挺高的。”杨月道,随后在本子上记下,一旁的蔡修明按住相机的快门声直响,气氛顿时焦灼起来,“周围暂时没有发现有血迹和脚印以及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相关证件,潇潇,麻烦你把她旁边的土壤样本装袋给我一份,包括她身上的也要一份,到时候我带回去检验。”

“好的!杨姐!”潇潇说着就从箱子里拿出两个袋子,分别在两个袋子上做上记号,按着她的吩咐做着。

“发现时尸体呈裸露状态,并未发现衣物踪迹,周围土壤没有被翻过的痕迹,但死者身上有很多土,所以你想的没错,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杨月指了指她的撑在地上的手,“修明,这个位置你靠近点拍。”

“死者前腕有被捆绑过的痕迹,边缘不整齐,外侧红肿,有挫伤,应该是生前被捆,并且这里已经形成空白区,这痕迹用手都推不开,说明她直到死后长达24小时以上都是被人捆住的,所以痕迹固定了,就有了这么一块。”杨月又补充道,“如果是死后被捆就不会有挫伤和红肿。”

蔡修明将她的手拿起,本想再检查一下手掌会不会有什么痕迹,然而刚一拿起来,一张身份证明便出现在了那,还用了一个防水袋包着。

余开仁自然也是看到了,他拿起翻开了一下:“许惠萱……?”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潇潇听到了他的声音也凑上前来,她似乎颇为惊讶:“许惠萱……!”

“认识?”

“谁不认识啊,她出道好多年了,还是当红小花呢,之前娱记一直在报道她失踪,疑似辞演逃避的新招数……没想到啊。”潇潇叹着气接过装着证件照的物证袋放回到一旁的箱子里。

“确定了身份就好搞一点,你就偷着乐吧。”蔡修明道。

“死者腹部开过刀,有缝合迹象,说不定医院有记录,你们可以照着这个查,而且做这个手术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有点发炎感染了。外阴无伤,也没有被侵犯的迹象,不过脑后有被重力击打过样子,有红肿,出血量估计不小,说不定是致命伤。”

杨月把尸体从树上放平在了地上,随后翻了个面,许惠萱的四肢已经软到轻轻一动就仿佛会立马散掉。

背面的尸斑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大块紫红色尸斑,但颜色不深,说狰狞反而不如腹部那条缝合为拆线的口子来得可怕:“尸僵已全部缓解,后背大片斑块,且带有树纹压痕,肩胛、臀中部均为尸斑空白区,符合仰卧标准。”她顿了顿,抬头看向余开仁,“结合尸僵和尸斑,我觉得死亡时间至少有48小时以上了,初步能确定是在尸僵全部缓解之后,死者才被转移到了这里。”

蔡修明把拍完之后把相机收了起来,连这那些物证袋也一起塞回了勘测箱。

但这两天温度低,还下雨,如果不是这两个原因,那后背尸斑变淡也有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死者的身份,就联系一下死者的家属来南台公安局认领尸体……其他东西等解剖结构吧……杨月道。

余开仁总算是撑不住,直接点了根烟走到一旁抽:“靠北这叼毛,等找到他我一定要给这叼毛几拳。”

“解剖工作会在南台公安局那边进行,所以这段时间我跟修明会住在那边。”杨月道,而另一头站着的蔡明修一直都没讲话。

余开仁也有些无语:“别说了,这次我也带了几个人专门来这出差,上头说要联合办案,不过好在指挥权在我,不受人气。”

杨月点了点头,提上勘测箱就准备走,走之前她看向蔡修明,有些忍不住道,“度蜜月被叫回来的感觉不爽吧,我看你从刚刚开始就脸臭。”

“是啊,谁心情能好,工资不给高人都招不到,我真算随叫随到了杨姐。”蔡明修愤恨不平道。

他们刚走到前面,发现正大门已经被记者围着,或许是天又开始晴了,来看热闹的人都来了不少。

他们只得从边围绕过去。

余开仁开着车跟在警车后头,刚进南台界,一没注意,连着压过了好几个井盖,车颠了两下。

余开仁算是有点事儿的中年男人,他气得只呛了好几句南台的领导:“什么啊,南台城建设施这么差吗,下水道口还下沉。”

“老大,你别说……我上班开电动车天天压井盖,就在我们公安局直线的那条右转道,真比起来两边都……”潇潇欲言又止。

“小查刚给我发消息说还得再耽误一下,等下你们两个就逐一排查许惠萱身边的关系,你刚说她之前那个剧组是吧,先从这里看看,然后等她妈妈来了,再给她做个笔录。然后让咱们局里的同事传唤一下她经纪人,问问手术的事情。”

“好的!老大!”

杨月道:“等下去吃个饭,吃完再干活吧,不然可能都没得吃了。”

“那现在就去吧。”余开仁往又左道开,踩下油门直接超车走了通向市区的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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