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怯

【……三十天浸水试验,一千天校准测试!纯手作精工石英表芯,哑光镀赤金表壳,优雅,奢华……】

“叶甫根尼·伊万诺维奇将军,您最近好像特别关注这家的名表产品。”乌萨斯西北边境司令部的新任副官眼见自己的将军连续几日将闲暇时间都花在那方小小的终端屏幕上,翻看同一个名表品牌的广告介绍,终于忍不住发问。

作为共同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他很确信这位上任不久的司令官不曾有过这等兴致。

“唉,只是想知道他们家产品在极端温度下的运作情况而已,找不到这方面的数据啊。”杰尼索夫轻叹一口气,熄灭了终端的屏幕。

他说着不着调的诉求,眼睛却始终向窗外的风雪里望。

副官也顺着杰尼索夫的视线,他只看见在西北边境堪称温柔的天气下,雪花缓缓飘落。

他稍事整理军装的毛领,适应了酷寒的北国军人在这样的天气下出门甚至会敞开外衣。

“乌萨斯产的名表,至少都有零下四十度的耐寒等级——这一点只有专门播给南方那些外国佬的广告里才会特别说明。”他不知道的是,杰尼索夫的思绪已穿过飘雪,超过视界,向着更北的地方去了。

“那零下七十度呢?”杰尼索夫发问。

“哈哈,叶甫根尼·伊万诺维奇将军,您是要去北方战线的时候都戴着它吗?”

“只是作为礼物送给过一位萨米的猎人,她也许会经常活动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

“那您直接去问她就好了,哦对了,如果对方是猎人的话,试试带一个新款野外多功能工具包作为礼物吧。”私下里,副官与杰尼索夫总会展现出超越上下级的亲密,副官也不惮于讲这些半开玩笑的话直接说出。

“啧,公务缠身啊……”

“我认为您必然会去一次的,哪怕不是为那位猎人小姐。”副官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封信,上面署着伊万诺夫的名字。

杰尼索夫接过打开过的信封,对副官挑眉,后者耸耸肩道:“没办法,安全规定。这不只有我拆看过,没让其他人过目嘛。”杰尼索夫听罢闭上眼,深舒一口气。

“装备部还有些琐事,失陪。”副官离开时带上了门。

看尽死别的将军缓缓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小心翼翼,如涉初凝的冰湖。

亲爱的杰尼索夫:

我作为一名军人,一位父亲应当做的事情已经全都完成了。

尽管其中有些并不圆满,也只能感叹人力有穷。

所以在这封信里面,我不会说太多有的没的。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西蒙娜女士来见过我了,我们聊得很愉快。

在与她的谈话中,我抓到些过去被忽略的线索,它们串联起了这些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几样疑问。

过去一度困扰我的那些问题也许就能得到解答,尽管荒唐,但我相信在排除一切其他可能后,线索所指的方向不会有错。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前往冰原。

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那么此行将是去赴一场迟到多年的约。

而我作为一位丈夫的遗憾,也终于有机会能够弥补。

我想你一定可以从这封信的字迹里看出来,我在做了这个决定,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是多么兴奋。

而无论能否寻找到答案,答案为何,我都会作为文明边界的守护者度过余生。

另:我在埃克提尔尼尔见证下对你说的话将始终有效,入住松心百合疗养院的批函就在我——现在是你的——办公桌大抽屉最下层。

我特意询问过,这个名额是可以转让的,也可以携带直系亲属一起入住。

仍牵挂你的

安德烈·卢基扬年科·伊万诺夫

群山之外,风雪之中,因非冰原上一个手持弯刀的孤独身影方斩落邪魔的阴影,收刀入鞘。

昔日的战场仍是人迹罕至,鲜有变化。

老战士记得这看似重复的风景中,每一条路的归处。

而他脚下的这条路,则通向他此刻的栖身之所。

道路尽头的小木屋炊烟袅袅,灯火亮堂。

美丽的食腐者女巫坐在厅堂,守着一桌菜肴。

她眉头微蹙,来回踱步。

一阵敲门声让她眉宇舒张,缀着美人痣的嘴角上扬宛如雪莲含苞。

她小跑着开门,见来人正是她等待的伊万诺夫,终于展颜而笑——雪莲花怒放。

“您回来了。”女巫为男人拂去风雪,将他脱下的外衣挂在衣架上。男人顺手带上门,风雪被关在门外,举目只余温馨。

“是啊,我回来了。”伊万诺夫凝望女巫深邃的黑瞳,其中又仿佛晕出耀目的银白,甚是醉人。

女巫则缓缓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并无娇羞,只为掩藏心底一丝慌乱。

她邀他落座:“先吃饭吧。”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是一见钟情吗?”伊万诺夫并不是什么善于情事的男人,就算年轻时也并不擅长。

但他就是能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美丽女人眼中,敏锐地找到那丝极力掩盖的情感,于是半开玩笑地试探。

这本不擅长的男女之事,唯独以一人为对象时,他是熟络的,那来自长久相伴间生出的默契。

被识破的女巫却也不乱神,反倒是低垂眼帘,掩嘴而笑——这也是一种长久相伴后才生出的依恋。

藏不住,忘不去。

“您一定在说笑,这怎么会是一见钟情呢?我是说——可不是现在才一见钟情的呀。”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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