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宴(六)

日月厅内的喧嚣骤然止息,笑语散尽,只余一片沉寂,飞檐下的灯笼随风轻摇,叮铃铃的脆响在安静中回荡,透着一丝冷清。

虞静瑶仙姿静立,仙灵力在她周身涌动,震得紫檀长桌吱吱作响,茶盏里的灵茶微微荡漾,泛起细密的波纹,几滴清亮的茶水溅出,落在桌面上,洇出一片浅浅的水渍,映着灯火,闪着幽幽的光泽。

然而,厅内的寂静并非因她而起——虞静瑶不过真仙修为,纵使她仙术齐出,也难撼动这座灵阵加固的日月厅。

真正的威压来自门口的身影。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齐齐投向门口。

沈栖梧站在门槛处,月白长袍垂地,袍角的云纹泛着微光,她手中端着一个鎏金托盘,盘上摆着一壶桂花茶和几只青瓷茶盏,茶香清甜,热气袅袅升起,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

她凤眸半眯,粉唇紧抿,脸色阴沉,透着一股冷意,身影被门外的暮光拉长,影子投在地上,沉重而肃然。

她一言不发,目光扫过厅内,落在方旬身上,顿时柔和了几分,却仍带着心疼与愠怒。

方旬站在日月厅中央,小小的身影孤单伫立着,那张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地板上,脸上的唇印红得刺眼,嵌在他嫩白的皮肤上,像是两瓣娇艳的花瓣。

他小拳头攥紧,眉头皱起,身子抖得厉害,厉声喊道:“干娘不许走!谁敢赶她,我就跟谁拼了!”

小家伙的声音奶气十足,又透着倔强,小云履靴在地上跺出咚咚声,他猛地扑向虞静瑶,小手抱住她的腿,小脸贴着裙摆蹭了蹭。

“干娘,你别走,我不许别人赶你走!师父也不行!”他嗅着干娘身上清幽的桂花香,眼泪还是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挂在睫毛上,闪着亮光。

虞静瑶被他抱住,娇躯一僵,低头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眉眼瞬间就温和下来,美眸中柔光点点,哪还有半分怒意和冷冽,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

她蹲下身,纤手捧住方旬湿漉漉的小脸,指尖在他脸颊上轻抚着,拭去眼角的泪痕。

“旬儿……”

她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眼睫湿漉漉的。

“宝贝~干娘不走~干娘不走~~乖儿子~不要生气咯~好不好呀?”

虞静瑶此时心里翻江倒海,暗自想道:“旬儿…竟这般护我……”,不由得抱紧了方旬,纤手在他后背轻抚,眼底满是感动与心疼,泪水滑过脸颊,落在她的道袍上,心里酸甜交织。

她的声音低柔,似桂花落水,带着浓浓的情意与心疼:“旬儿莫哭,干娘不走,谁也不能赶我走……你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好不好?”

虞静瑶说着,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泪痕未干的面庞此刻带着笑意,满满的,是一个做娘亲的人最柔软的疼爱。

方旬泪眼朦胧,小脸仍贴着她的肩窝,抽抽噎噎地说:“真的不走?干娘不走了?”

“嗯,不走,哪儿也不去。”

虞静瑶一边应着,一边缓缓拍打着乖儿子的后背,动作轻极了,生怕再惊着他。

这时,一道温润香气悄然靠近。

沈栖梧的目光落在方旬泪湿的小脸上,心头一紧,凤眸中闪过一抹疼惜。

她将托盘随手交给一旁的师弟,快步上前,褪去了门口那一身森冷的威压,只余满眼的担忧与心疼。

她的凤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柔光,步伐轻盈,足尖点地无声,蹲下身子,伸手揽住了方旬,鼻尖贴着他的额头,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轻声开口:“宝贝,别哭了,娘在这儿,乖喔,旬儿最乖了~”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温柔,像是春风拂过湖面。

方旬软乎乎地趴在娘亲怀中,小脸埋进沈栖梧的酥胸里,蹭着娘亲袍子上的柔软,小手攥着她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妹妹,进了五庄观,便不必再拘那许多天庭的规矩礼节了。这里不是天庭,更不是你师尊的广寒宫。”

她语调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笃定。

虞静瑶微怔,抿唇点头,低声应了句:“……是。”

沈栖梧这才俯身,仔细打量起宝贝儿子的小脸,唇边的红印与泛红的眼眶让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转眸又看虞静瑶。

“近前来。”

虞静瑶心神一凛,立刻盘膝坐下,食指与中指并起轻点方旬后心,仙识探入他识海与脉络之间,仔细查看经脉有无错乱、魂魄是否震颤。

沈栖梧则按住他手腕,把脉三息,又指尖贴上方旬额角,印入一缕淡淡的仙灵力,温养他的神魂。

良久,两人方才停手。

“无恙。”沈栖梧松了一口气。

“只是情绪起伏太过,一时气血翻涌,歇一歇就好了。”虞静瑶也轻轻道。

两位娘亲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一松。

虞静瑶偏头看向方旬,温声哄道:“不哭了哟,嗯~我的旬儿最勇敢啦~”

沈栖梧也将他搂在怀里,捧着他的小脸,软声道:“我的乖儿子可是男子汉呢~怎能为这点小事哭鼻子~嗯哼~不许再哭了哦~不然娘可要笑你啦~”

方旬抽抽噎噎地擡起头,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小嘴扁了扁:“不是小事,是他们笑我……师父也欺负我……”

“嗯!?”

沈栖梧声音一沉,目光一转,厅中众人齐齐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连那青铜香炉中飘出的檀香都仿佛迟滞了半瞬。

日月厅内众人屏息,面色或红或白,有的心中发虚,有的忐忑不安,亦或是若有所思,更多的则是自觉眼拙,不敢再看那母子三人一眼,只低眉顺眼地垂首坐立,心头浮现出同一个念头:这娃是惹不起的,两位仙子更是碰不得。

而在主位上,镇元子正斜倚在榻边,目光温淡,拂尘斜横在臂弯之间。他望着那三人,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又几分宠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

他将拂尘一收,缓缓起身,长袖如云波轻卷,落在厅中,却不生一丝尘埃。

“旬儿……”

镇元子唤了一声,语调温和得近乎慈爱。

“是你干娘自己非要拂袖离去,我何时说过要赶她走呐……”

他望向虞静瑶,神色含笑:“五庄观久不设规,未必人人都有礼,入了观你便是我五庄观的客,旬儿既喊你干娘,自然算是半个自家人了,谁敢轰你,莫说旬儿,我这个做师尊的也不依。”

虞静瑶起身福了一礼,声音柔和了些:“弟子方才失态,多谢师伯祖宽恕。”

镇元子摆摆手,不甚在意,眸中却掠过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目光在沈栖梧与虞静瑶之间来回扫过,最后又落回那红着眼眶的小家伙身上。

“旬儿,这五庄观便是你的家,娘亲在,干娘也在,连师父都不敢惹你这小家伙,还有谁敢欺负你呀?”

“真的?”

方旬擡起头,眼眶还红着,声音却带了点儿颤抖的期待。

“自然是真的。”

沈栖梧轻轻一笑,伸手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你若是再不笑,干娘都要哭第二回了呢~”

虞静瑶一听,美眸微瞪:“我……我才没哭!”

“好妹妹~刚才是谁哭得泪眼婆娑的?”沈栖梧挑眉。

虞静瑶抿唇一笑,不再争辩,伸手就去挠方旬的痒痒:“乖儿子~快笑一个~不笑干娘可要使坏咯~”

“别——哈、哈哈哈,别挠了,笑……我笑…”

日月厅内气氛重归轻松,众人也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只是没人敢真的笑出声。

镇元子擡手一挥,灵光自指尖漾出,便生出一张月华纹雕椅。

雕椅通体莹润,椅背雕有繁复的瑞云与银杏图腾,氤氲着一股清凉灵息,坐上去便有神识清明、身心安稳之感,怎么看都是一件宝器。

他看着虞静瑶,神色淡然:“坐吧。”

语声不重,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仪。

“静瑶啊,你既来了,便是客,如今又是旬儿的娘亲。我这观内不讲那诸多天庭礼节,只讲情分。”

镇元子目光一扫诸人,又淡淡补了句:“更无人觉得不妥……就连我,也得听这小家伙的话。”

虞静瑶怔了一下,显然未曾想到镇元子竟亲赐座席,而且还是在主桌。

她在天庭虽得师尊宠爱,也未曾受过这般擡举。

可还未来得及思量,沈栖梧已走近几步,拉住她的手腕,眉眼含笑,语气柔缓:“旬儿舍不得你走,我也舍不得你走,坐下来,好好吃一顿。”

方旬闻言也急急扯住干娘的衣角,小手死死攥着不放,拽得她衣袍紧绷,贴在她熟媚性感的娇躯上,将她胸前那对丰腴的乳球勒出一抹惊心动魄的轮廓。

小家伙仰头央求道:“干娘~快坐呀~你坐我旁边,好不好?”

虞静瑶再无推辞之意,眉黛间浮起浅浅笑意,与姐姐一同缓缓步入主桌。

沈栖梧俯身抱起方旬,小家伙软乎乎的身子贴在她怀里,脑袋靠着她的肩头,小手环住她的脖子,指尖插进她的青丝中,嗅着娘亲身上那股特有的清香,情绪也慢慢安稳下来。

她轻轻拍着方旬的后背,掌心贴着他的小身子,感受着他逐渐平静下来的呼吸。

二女并肩而行,俱着一袭月白色道袍,绣有淡银色祥云与花枝灵纹,道袍灵动飘逸,宛如星芒流转,玉佩轻叮,一阵香风微动。

沈栖梧身形修长,腰肢纤细如柳,步履翩然,神情端凝中自有一股仙门嫡传的威仪,颀长身段勾勒出清冷又难掩风情的轮廓,宛如一朵寒梅仙枝,高不可攀。

而虞静瑶则是另一番风致,道袍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腰臀丰盈,胸线起伏,婉婉而行中,自有一股端庄温柔的妩媚之姿,如同绽放的桂花,幽幽而香,妍丽无双。

两人身姿迥异,却同样令人目不暇接。

她们并坐在一起,沈栖梧先抱起方旬,轻巧地将他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榻上,榻下铺着云纹锦垫,小几上已摆好温热的果羹与灵米膳食,香气缭绕。

方旬刚一坐定,就蹭进两位娘亲怀里,小手一会儿拉这个袖角,一会儿摸那人发丝,仰着小脸笑嘻嘻地叫:“娘~干娘~有你们陪我,今天的饭一定最好吃啦!”

沈栖梧笑着取出一方灵绢,温柔地握住他的小手,细细擦拭指缝与指尖,柔声道:“小手都脏成这样了,就知道吃!乖,先擦干净。”

虞静瑶则端起一盏桂花茶,细细吹凉,凑到他唇边:“旬儿最乖了,来,先喝一口。”

“啊——”方旬立刻张大嘴,乖巧地喝下。

“娘亲做的~我一闻就知道啦!”他欢欣满怀地笑着,小舌头还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小馋猫模样。

虞静瑶笑意更浓,葱指轻轻点了点他额头:“就你嘴甜~”

沈栖梧侧目看了一眼,含笑揶揄:“都怪你,把旬儿的小嘴巴喂得这么挑,一来就勾得他不肯吃别的菜,宝贝,一会可别光顾着吃干娘做的菜哦~也要多吃点娘亲给你做的菜~”

“那是我儿,当然要我来哄。”

虞静瑶不甘示弱,眉梢一挑,清艳面容上满是得意。

沈栖梧轻轻一叹,却将方旬抱得更紧了些,语气温婉如水:“不管是谁哄,宝贝都得吃饱。旬儿这几日清瘦不少,是不是晚上又偷摸跑出去玩啦?”

方旬听见,又是连连摇头又是装傻卖萌,引得两位娘亲一通揉搓脸颊,笑声一波接一波。

主桌上的师兄弟们皆垂首避目,表面平静,心中却掀起了三丈浪涛。有人悄悄饮酒,有人干脆闭目调息,只当自己是个木头雕像。

坐在主位上的镇元子看着这一幕,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却难掩笑意。

日月厅中温光柔洒,灵气氤氲。

众人正自坐定,却听得主位之上,镇元子轻咳一声,衣袍一拂,宽大的流云纹道袍自然垂落,袖中灵光微闪,如山岳拂云。

他似有所动,声音虽不高,却自带天威,震得厅中风息微凝,鸦雀无声。

他饮了一口茶,淡淡开口道:“诸位,今日设宴,非为虚礼。”

镇元子环顾众人,神情平和,却带着几分凝重。

“旬儿命有劫数,今能归来,是他造化,也是尔等之幸。诸位为我门中弟子,理当和气同心,护我山门清宁。”

说罢,主座之上的镇元子广袖微振,神色肃然而安详,仙灵力无形扩散开来,顿时笼罩了整个五庄观,连角落的炉香也似乎燃得更慢了几分。

“今日设宴,既为旬儿平安归家,也为列位久聚一堂。诸事纷扰,难得清闲,吾欲借此良辰,共饮一杯。”

言至此处,他微顿片刻,举起手中青玉杯:“……旬儿,乃我门下弟子,自今而后,望尔等善护善待。”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气息沉稳如山川之渊,裹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仪与慈和。

“本观不尚繁礼,但礼者,心意也。旬儿既称吾为师,列位便当敬他一句。自今而后,他便是你们的小师弟了。”

话音一落,日月厅中众人齐齐起身,或拱手,或抱拳,长衣振振,似林中风动。

众人先后朝着镇元子和方旬齐齐行礼,拱手而拜:

“弟子等,谢师尊教诲!”

“吾等,祝愿小师弟岁岁平安顺意、年年喜乐安康!”

声音整齐,如钟鼓和鸣,回荡于梁柱之间,震得厅中檐铃微响,几道灯焰轻轻晃动,似也随之一震。

方旬眨巴着眼睛,看着众人起身朝他拱手作礼,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挺了挺背,脸蛋涨红,却也学着模样,歪歪扭扭地抱拳还礼:“小师弟在此,多谢各位哥哥姐姐……嗯,还有伯伯叔叔!”

此言一出,几位年长的师兄欣然淡笑,连沈栖梧也无奈地轻抚宝贝儿子的额头,虞静瑶则掩唇而笑,眼角含春,声音柔媚:“我家宝贝儿真会说话~”

众人拜毕之后,只听日月厅后方门扉一响,膳房的侧门缓缓开启,几道熟悉的气息伴着烹香而入。

“师尊!”

一名身着玄青道袍的魁梧青年快步而入,面上带着歉意。

“弟子等刚备好膳食,来迟一步,请师尊责罚。”

谢青溟身后还跟着三四位同门,皆是掌厨归来的师兄,腰间尚系着素白布带,袖口染着些许调料灵粉,却无一人显得狼狈,反倒气定神闲,满面喜色。

镇元子点头,神色略缓,淡淡道:“你等辛劳,入座便是。”

说罢,望向厅门外:“关门!”

“遵命!”

一位守厅灵兽立刻跃身而出,会仙楼大门应声而合,沉沉闭合,阵法随之升起,一道温润如玉的灵光封住门扉,隔绝外界喧扰。

紧接着,镇元子又严肃道:“清风、明月今日无礼无节,冒犯师叔——”

他语声未落,一道笑声已从主位左侧传来。

“嘿,别别别,老兄,别替我张罗这个……”

声音清亮,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几分漫不经心,却偏偏不显轻浮,反倒添了几分世外洒然。

说话者,正是孙悟空。

他今日并非金甲斗篷之貌,反倒是白衣飘飘,一身雪白佛袍,袖口绣着五彩流云,云发高束,长眉入鬓,容貌英俊俊朗,神采飞扬,手中执着一杆烟斗,敲着酒盏,懒懒倚在座中,活像个游山玩水的清逸仙君。

“两个小童子逗着玩呢,倒是这小家伙,叫我‘短命猴’,叫得我心头好一阵激动,啧,还挺亲切……”

正说着,他冲方旬眨了眨眼,语带调侃:“好贤侄,来日若有人欺你,你只管喊那句‘弼马温’,俺老孙替你出气!”

众人闻言,厅中一静,气氛缓和下来。

镇元子摇头轻叹道:“此番他二人失礼,暂且禁足,不准入席。”

孙悟空笑而不语,轻敲杯沿,显然对这位兄长的风格做派非常满意。

镇元子衣袍微振,长袖一展,擡手示意众人入座。

“诸位既已拜过,这席面也莫辜负,食不语、寝不言,动筷罢。”

众人闻令,纷纷落座,厅中再度热闹起来。

天幕下灵灯如昼,彩碟飞盘,香气馥郁,仙果灵汤滚滚送上,宴席终于正式开始。

镇元子眸中含笑,他一声令下,十数道灵盘腾空而起,碧玉托盘、银丝暖盏、琉璃果盅,从四方缓缓落下,香气扑鼻。

桌案间金芙灵鱼、彩芝玉笋、灵果酥饼、月华玉酒一应俱全,色香俱佳,仙气盎然。

早有几位师兄献上热汤、添上仙酿,仙禽灵兽的羽毛裹着香味在空中缓缓飘落,一时间满堂芬芳,喧腾而热闹起来。

日月厅中暖意渐浓,灵香绕梁,仙乐缓奏,似清泉潺潺,和风低吟。

方旬坐在中间,左右倚着两位风华绝代的娘亲,小脸上终于浮出笑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食物,嘴角抿着笑,小手已经伸向那盘“云母桂花糕”,刚碰到,却又缩回来,看了看沈栖梧,又望向虞静瑶,小声问:“娘,我能吃一整块吗?”

沈栖梧低柔轻笑,温柔地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啦~今日你最大!”

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纤手轻抚着方旬的头发,眉眼含情、蜜意盈盈,曾经栽下的一颗小树,如今竟长出了自己意料之外的模样。

虞静瑶也酥软道:“旬儿想吃什么,干娘都给你夹。”

两位美人各执一筷,谁也不肯落后,竟在方旬小小的碗中夹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鼻,甜咸兼备。

一个可爱小童、两位绝色佳人,在温馨灯火与穹顶灵光的映照下,仿若一幅仙家图卷,温柔、宁静,令人移不开眼。

众人皆觉,这顿家宴,不似仙宗正席,倒更像是一场缱绻的闹剧。

可谁也不敢说破。

……

沈栖梧低头看向方旬,蜜唇噙笑,目光温柔化雪:“乖宝贝~早就饿了吧~娘喂你吃!”

她拿起一双白玉雕成的筷子,轻盈地从桌上夹了一块灵芝炖鹿髓。那鹿髓色泽莹润,泛着晶光,汤汁粘稠,香气扑鼻。

沈栖梧轻吹几口,才将那鹿髓缓缓送到方旬嘴边,声音极低极柔。

“小心烫哦,张嘴,娘喂你~”

小家伙乖乖张开嘴,咬下一口。

鹿髓入口即化,鲜嫩香浓,他小小的腮帮子立刻鼓起来,像两只小糯米团子。

他一边咀嚼,一边睁大眼睛看着娘亲,眼底残存的泪光逐渐被满足的光芒替代。

“娘亲,好吃!还要!”

他说着,小手已悄悄搂住娘亲洁白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盘中香气袅袅的灵菜,鼻子轻吸,像是在辨认哪一道菜最香。

虞静瑶见状,心头一软,伸手拿起另一双素白玉箸,夹了一片翠色灵蔬。那菜叶通透如翡翠,汤汁裹叶,溢出淡淡青光。

她柔声道:“旬儿~干娘也来喂你呦~来~多吃点菜~养好身子~”

她将菜叶送到他嘴边,方旬咬了一口,脆生生地咀嚼起来,咯吱咯吱,腮帮子鼓得更圆。

他咽下后,小手又搭上干娘的一条美腿,声音小小的却甜得发腻。

“干娘,这个也好吃!我还要吃!”

他眼泪虽未全干,眼底却已泛起亮晶晶的笑意,两位娘亲的爱意就像是春后新霁的天光,把方才所有的委屈都冲淡了。

两位娘亲一左一右地轮番喂他,灵肉、果蔬、鲜鱼、香糕,一道道仙馔被吹温了再送到他嘴边。

小家伙吃得满嘴流油,小手一会儿拉着沈栖梧的袖角,一会儿攥着虞静瑶的衣袍,像只抱着母猫不肯撒手的小猫,生怕哪位娘亲会悄悄离开。

沈栖梧夹起一块鱼肉,肉块雪白,软嫩弹滑,带着淡淡的咸香。

她轻吹几口,才柔声说道:“来~乖儿子~张嘴~再吃块鱼肉~多吃点~才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方旬眨了眨眼,笑着张嘴,一口咬住,鱼肉化在舌尖,他满足地笑出声来,小手在桌上拍了拍:“娘亲喂得最好吃啦!”

他又回头望向虞静瑶:“干娘,我还要吃那个肉!”

虞静瑶掩唇轻笑,又夹起一块鹿髓,送到他嘴边:“慢点吃~不急~要慢慢嚼哦~想吃干娘再给你夹~小心别烫着~”

方旬咬了一口,嚼得香甜,小嘴都油光闪亮了,还在一鼓一鼓地嚼动着。

沈栖梧看着儿子吃得正欢,目光也愈发柔和,声音轻柔:“乖宝贝~还喜欢吃啥告诉娘~娘天天做给你吃~保证不重样哦~”

她抽出一方绣有梅花的细丝帕,轻轻地替他擦去嘴角的汤汁,动作小心翼翼,当柔白的指腹落在那抹唇印旁时,却不舍得擦去。

方旬咯咯一笑,小手啪地盖住娘亲的手背,奶声奶气地说:“娘亲做啥我都喜欢吃!旬儿现在想喝茶!”

虞静瑶笑着将一盏青瓷茶盏递来,轻轻吹去热气,茶香扑鼻,桂花气息清冽。

“小心烫,干娘喂你喝。”

她喂着他喝了一口,方旬咕噜噜地咽下,眼睛眯成弯月,有两位娘亲一同伺候着,小家伙舒服得很。

“好喝…茶也好…喝…嗝…”

他吸了吸鼻子,又贴进沈栖梧怀里,软乎乎地蹭了蹭,像是在找一个最舒服的角落窝进去。

沈栖梧与虞静瑶相视而笑,眼中皆是柔情似水。

“宝贝,吃饱了没?”

沈栖梧捏着他的小脸,温声询问。

“娘亲…我好像有点饱…了…喔…应该是饱了…嘿嘿…”

方旬拍了拍小肚子,打了个小嗝,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满足,他晃了晃身子,又仰头望向干娘。

“干娘讲故事好不好?我想听皇帝吃饭的故事!皇帝吃的一定是好东西!”

“好~旬儿这么乖~干娘讲给你听~”

虞静瑶伸手摩挲他的小手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过呢,要吃饱才可以讲喔,不然讲到一半我的乖宝宝饿了咋办呀~”

“才不会!”

方旬笑着摇头,小手牵着她的手指,又看向沈栖梧。

“娘亲你也讲故事听,好不好嘛?”

“好好好~都依你~娘讲~干娘也讲~”

沈栖梧俯身在他鼻尖轻轻一刮,笑意满满。

“但讲之前,你得先说说,有没有啥想要的东西呀?不管是小玩物还是法宝灵宠,只要是你想要的,娘亲都给你准备好~”

方旬歪着脑袋,小眉头紧皱,好半晌才像是下了决心,小脸郑重地说道:“娘亲,我想每天都吃好吃的!还要你和干娘天天都陪着我!就像皇帝那样,天天吃大鱼大肉,还有人伺候着!”

他天真无邪,却语气认真,小手拍拍桌案,俨然一副小皇帝下旨的模样。

可这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却已起了波澜。

沈栖梧一愣,凤眸微睁,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她俯身看向方旬,凤眸中光影暗转——她知道这句话本该只是童言童语,可偏偏,他是自己的儿子,是师父亲收的弟子,是自己苦等了不知多少轮回才找到的孩子,方旬断根破魂,此世若是身陨,再无轮回可能。

所以,这个孩子,是自己唯一的逆鳞,更是自己失而复得的挚爱。

“皇帝……?”

她心思翻涌,忽而擡手,一道灵光自她指间升起,落在方旬的衣角,化作淡金色流云。

下一瞬,众人便见得——

方旬身上的衣袍竟在灵光中缓缓变化,合身的月白色小道袍变作一袭金龙纹绣袍,祥云滚边,锦玉作纽,腰束玉带,头顶无冠却有五色流霞环绕,衬得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更添几分贵气与威严。

众人一愣,待反应过来时,方旬已“唰”地站起,小手扶着桌沿,踩着小云靴,啪嗒啪嗒地爬上了桌子,站在宽大的主桌上,摆出一副“高坐大殿”的姿态。

“我就是皇帝啦!”

他仰着头,声音脆生生地回荡在日月厅内。

“我要封娘亲做皇后!干娘也是皇后!每天陪我吃好吃的!”

他小胳膊胡乱挥舞着,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权威。

“娘亲是大皇后,干娘是二皇后!你们要是吵架,我就把你们都关进后宫!”

这话一出,沈栖梧与虞静瑶同时一愣,随即都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

“哎哟哟,我儿真是……”

沈栖梧擡手捂额,哭笑不得。

“连封妃立后都学会了……”

虞静瑶一手扶着方旬的腰,生怕他摔了下来,另一只手则轻轻掐了掐他的小脸。

“旬儿,干娘若是被你关起来,可就不能天天喂你吃饭咯。”

“那……那我就放你出来!”

小家伙有声有色地说着,扭头望向沈栖梧。

“嗯…我想想…娘亲也不能关太久,不然我会想你们的!”

“哎哟~真不愧是我的乖儿子~”

沈栖梧笑得齿白唇红,伸手将他从桌上抱下来,轻轻托在怀中。

“娘亲的小皇帝,你可真会说笑。”

“我才不是说笑呢,我是…是…真皇帝!”

方旬小手一挥,还在自得其乐。

“我还要下圣旨:从今天起,娘亲和干娘永远都要陪在我身边!”

“好好好,干娘的小皇上,圣旨我们收着了。”

虞静瑶眯眼笑着,将那张折好的帕子当作“圣旨”接过,作势收入袖中。

“小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我还要再吃一口!”

他说着,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香嫩的鱼肉,笨拙地举到沈栖梧嘴边。

“娘亲,你也吃!”

沈栖梧一怔,看着乖儿子眨巴的大眼睛,那一口鱼就那样递到了自己的唇边,她一时竟有些哽了,随即轻轻一笑,俯身含住那一块鱼肉。

“乖儿子,娘亲好幸福~”

她声音酥软,唇角扬起,仿佛盛开的梅花。

方旬又转向虞静瑶,举起另一双筷子,夹了一小块灵蔬。

“干娘你也要吃!我喂你!”

虞静瑶忍不住笑出声,凑过去含住筷子,唇畔带着柔意。

“旬儿最乖了,干娘也好幸福~”

偏偏这时,沈栖梧忽然问道:“旬儿~你刚才说我们是皇后,那皇帝喂皇后吃饭,是不是要嘴对嘴的喂呀?”

“额?”

方旬发懵片刻,脸蛋腾地红了个透,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好多人…都在…我……我、我不敢…”

“怎么不敢?”

虞静瑶配合默契,轻轻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干娘可是你的皇后哦~”

方旬小脸烧红,嘟了嘟嘴,还是凑了过去,在沈栖梧的粉唇上亲了一口,嘴里还奶声奶气地说着:“好!嘴……嘴对嘴喂!”

沈栖梧低头一笑,轻轻回吻了他一下。

“真乖~”

他又转向虞静瑶,重复了一遍动作,整张脸红得像刚出笼的包子,不用凑近都能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

虞静瑶笑意盈盈,摸了摸他软软的发顶。

“这才是皇帝的气派。”

日月厅内,众人全部都看在眼里,一时竟没人敢出声。

只因此情此景,宛若仙境。两位绝色佳人相伴,一幼子坐中,衣袍幻龙,言封皇后。虽是孩童胡言,却叫人竟不敢笑。

压根没人觉得荒唐,因为这种事沈栖梧真干得出来。

而现在,她已经开始替儿子物色人选了……

待沈栖梧神情微敛、凤眸微扫之时,整座日月厅瞬间寂静如夜。

她目光一扫大厅众人,眼神不带怒意,却极具压迫感。

自那目光扫过处,不论是师尊弟子还是座上灵兽,皆神色一凛。

有的惴惴不安地低头饮酒,有的强作镇定笑颜,有的若有所思,眸中掠过一丝欣喜。

甚至连镇元子也不禁放下酒盏,长叹一声。

孙悟空倚在尊座,手指敲打着酒盏,笑得轻松。

“哎呦喂,这小家伙倒是能说会道……封皇后也罢,封天尊都行呐,就看谁舍得他哭一声。”

镇元子没说话,只是伸手扶额,像是已经预见了不久之后要“瑶台银阙”的画面。

日月厅中气氛微妙,众人心思各异,但那座中间的小软榻上,欢声依旧不断。

方旬兴致正浓,龙袍一甩,又爬上了桌案,站在一盘灵果酥饼中央,叉腰高声喊道:“我是皇帝,我说了算!今天晚上,谁不听话,统统抄经书!”

“我还要画圣旨、发诏书、天天和娘亲们一起睡觉!”

“哎哟……”

沈栖梧盈盈欲笑,一手扶着宝贝儿子的小脚踝,一手拿帕子轻擦他的脸角。

“娘亲的小皇帝,看你吃得满脸油,哪有你这样上朝的?”

虞静瑶也轻轻抱住他,贴在方旬耳边倩笑。

“小皇上,刚才可是说要画圣旨?干娘这儿有金墨和玉笺,回去就帮你写~”

“真的?!”

方旬眼睛都亮了,扭头便对沈栖梧郑重其事地说道:“娘亲,我要封你做大皇后!”

“那干娘呢?”虞静瑶轻轻摇晃着他的小手。

“干娘是二皇后!”

方旬奶声奶气地说着。

“但可以合并,我封你们一起当大皇后!”

虞静瑶闻言都快笑弯了眉眼,指尖轻点乖宝贝的额头。

“那干娘可要抢第一。”

“不能抢!是娘亲先喂我吃的!”

方旬像是护短一样搂住沈栖梧的雪颈,小脸在她肩窝蹭了蹭。

沈栖梧柔声笑着:“娘亲不和你干娘抢~我们两个都是你的人~好不好吖~我的小心肝~”

“好!”

他大喊了一声,语调拖长,声音里充满清脆的笑意。

饭菜渐凉,日月厅中暖意渐浓。

方旬一会儿坐在娘亲怀里撒娇,一会儿趴在干娘怀里蹭脸,简直就是一只吃饱喝足、被哄得飘飘然的小兽崽,浑身透着香甜和安心。

沈栖梧一边喂他灵果,哄他张嘴,一边替他擦去指尖的残渍,指腹摩过他小小的手掌,动作轻柔至极。

虞静瑶则在一旁逗着他玩。

“旬儿,你都封我们做皇后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天天伺候你?给你穿衣服、喂饭、讲故事?”

“对!”

方旬理直气壮。

“皇后要管皇帝起居!”

“那你以后可不能不洗脸、不梳头、不换衣服了喔~”沈栖梧故作严肃。

“…呜…那也行吧。”

他小脸一苦,但还是乖乖点头,下一刻却笑嘻嘻:“不过你们也得陪我一起!”

沈栖梧与虞静瑶几乎同时一愣,继而忍俊不禁。

虞静瑶轻轻揽住他的身子,甜腻说道:“好~我们陪你~你去哪里~我们都陪你~”

沈栖梧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声音低柔:“乖儿子~你若真有这心,当不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娘亲一定护你到底。”

虞静瑶的手指抚上他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干娘也是哦~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句温柔的誓言,如春水落入潭心,悄然无声,却荡漾不止。

而在一旁的席位中,有人默然低头,有人神情震动,有人轻声咳嗽掩饰惊讶。

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然而一席之中,两位仙姿绝世的娘亲尽心服侍,一众师兄们无不避其锋芒,就连老祖与大圣都耐心听他的吆喝……他若说要称皇,世间谁敢笑?

宴席尚未结束,副桌上的众人心思早已有所动摇,开始各自盘算着如何觐见这位皇帝了……

但主桌之上,母子三人却仍沉醉在他们的温柔小世界里。

方旬抱着娘亲的脖子,轻轻亲吻她的脸颊,又转头在干娘的娇颜上“啾”了一声,甜得腻人。

他歪着小脑袋,笑着对两位娘亲说:“娘亲,干娘,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妃子,嗯…不对……不是妃子,是最厉害的皇后!”

虞静瑶配合地叹了一声:“这小皇帝好像有点缠人,姐姐,怎么办呐?”

沈栖梧却笑着搂紧他,像是搂住了自己整片世界,低声呢喃:“那就让他缠吧,我心甘情愿。”

会仙楼外,夜色渐深,檐铃轻摇,晚风袭入。

而这日月厅中,灯火长明,天地安然。

这一场宴,怕是要吃出个新的风波,方旬的师兄们倒还好,这些副桌上的各位可就不太妙了,观里的大事都是由沈栖梧操持着,自然包括分发人参果和延年益寿的各类仙丹,若按以往来说,各位都是排着吃,轮到谁吃了,这人参果就归谁,可现在不一样了,有皇帝了,把他哄高兴了,那一切就都好说,可若是惹怒了这位皇帝,后果可想而知。

退一步讲,沈栖梧的确是天庭册封的正神,并且是有仙职和俸禄的,天庭分为三垣九司十二宫,她官至九司之一的勾陈台首座,执掌天界要地,只是她从不提及罢了,但在座的诸位心里清楚得很,真君手上的仙丹绝不在少数!

虽说待在五庄观里,的确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这里仙丹妙药不如天庭,但也绝不少了,修为这种东西在五庄观中可以说是虚无缥缈,苦修还不如几颗仙丹来得实在,毕竟谁会嫌寿元多呢?

镇元子一直未语,只静静看着方旬在席中欢闹,看着沈栖梧与虞静瑶柔声哄他,半晌过后,方才低声一叹,饮尽杯中灵酒。

孙悟空却是全然不当回事,拍着桌子笑道:“俺老孙活这么久,什么皇帝神仙都见得多了,却头一回见这般黏人的‘小皇帝’。真要是哪日天宫再分封,咱家小贤侄可得自己带个后宫过去,哈哈哈哈!”

这话本是调笑,可落入众人耳中,却没一个敢大声附和。

一众灵兽你望我、我望你,唯恐自己一时嘴快,惹上那小祖宗与他背后的“左右皇后”。

更何况,此刻两位仙子已然入席并坐,衣袍整整,发饰华美,道袍虽为月白之色,却被仙灵力悄然幻化,增添几分宫装之韵,衬得人比宴席还耀眼三分。

沈栖梧凤眸微垂,玉指轻托茶盏,唇角淡笑。

她本就气质清冷,此刻却多了几分柔和母爱,使得整个人像月色中绽放的梅瓣,一点艳、三分冷、七分不可侵犯。

虞静瑶则是另外一种风情。

她本就身形丰盈、眉眼温婉,如今轻倚软榻,揽着方旬的小身子,柔声细语哄他吃灵糕,一颦一笑间尽是人间风情,叫人不敢直视。

而那位小皇帝,正披着金龙绣袍,坐在中间的小软榻上,双腿晃啊晃的,手里抓着灵果糕,一口一个吃得满脸都是,油亮亮的嘴角蹭在沈栖梧袖子上还不知道擦……

他吃得开心,笑得灿烂,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娘亲,干娘,等我以后当上皇帝了,就让你们每天都陪我,不许离开我半步!”

虞静瑶忍不住亲了他一口:“好~干娘不走~哪儿都不去~永远陪着我的小皇上~”

沈栖梧也微微点头,语气像是许诺,更像是誓言:“好~乖旬儿~娘陪你~”

方旬高兴极了,张开双手,把两位娘亲的脖子一左一右搂住,小脸蹭来蹭去,还亲了她们一口:“娘亲亲~干娘也亲亲~”

那一声声的嗓音中充满了欢欣,也甜得沈栖梧与虞静瑶心底发软。

厅中众人已不敢看,只低头饮酒,默默咀嚼,仿佛耳聋目盲。

可即便闭上眼,也能感受到那大厅中央的灵气涌动与温情如海。

那不是寻常母子之间的温柔,而是尘世中,极少见、甚至被视作不可能的亲密依附。

常言道:凡尘有情,天道无亲。可在此时此刻,有谁敢说,那孩子不是真正的天命?

酒过三巡,宴席渐入后程,方旬却越发精神,甚至还央求沈栖梧再变点新衣服玩玩。

“娘娘娘,我想要红色的袍子!”

“好~”

沈栖梧伸手一点,他的龙袍颜色便悄然从金色化作朱红,祥云浮空,端正得像个满月登基的小太子。

“娘亲太厉害了!”

方旬兴奋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忽然转头舔干娘的脸颊。

“这孩子……”

虞静瑶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眼里柔光满溢。

方旬翻身从榻上爬起来,跑在桌子中间,踩着盛放仙果的碟子,又开始叉着腰高声喊着:“传旨!今晚,娘亲和干娘要陪朕睡觉!不许反悔!”

“娘亲要在左边,干娘在右边!谁都不能偷偷跑!”

“要是有人不听话——”

他小脸一板,小手指指向虞静瑶。

“就罚她明天不能亲我!”

虞静瑶闻言芙蓉如面:“哎呀~这皇帝还会罚臣妾?”

“对!”

方旬认真地点头。

“要罚你不给我讲故事!”

“好好好~臣妾不敢!”

虞静瑶甚至俯身作了个揖,娇俏说道:“皇上圣明~”

沈栖梧也一脸宠溺地看着他:“小家伙~折腾够了没?你再闹下去,明天该睡一天啦。”

“不怕!我是皇帝!皇帝可以睡到午时!”

他说着,还打了个小哈欠,圆滚滚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

沈栖梧与虞静瑶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含带着笑意,又都透出一丝柔软而认真的心意。

不论旬儿走到哪一步,她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扫清万障,哪怕是天道所忌。

“皇帝不能太贪吃。”

沈栖梧把他抱回怀中,柔声细语道:“明天娘亲给你做龙须面,好不好?”

“我还要吃龙肉!”

方旬蹭在她怀里闹。

“当皇帝就是要吃最厉害的东西!”

“你呀……”

沈栖梧笑着点他的额头。

“小馋猫~”

虞静瑶从旁取来一张灵纸:“那皇帝陛下,明日的菜谱是否要列个单子?臣妾给你画个菜单~”

“画画画!”

方旬高兴地抱着她胳膊不放。

“我要一百种好吃的!”

“哼~你能吃几样?”

“一百样!”

“吃不完怎么办?”

“那就喂你们吃!”

“……”

两位娘亲被他这理直气壮的童言笑到不行,抱着他一边揉一边亲。

那一桌三人,笑声连连,温情漫漫,仿佛隔绝了世间所有阴霾。

而厅中众人,有人脸上带笑,却笑得拘谨;有人低眉饮酒,掩饰神色;也有人悄悄看向镇元子,似在揣摩他神情中的深意。

孙悟空却像看戏一般悠哉喝着酒,偶尔转头看看镇元子,又看看方旬,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你这老头……捡来个宝啊。”他低声咕哝。

镇元子依旧未言,只将拂尘拂过膝头,面色平静,眼底却有涟漪暗动。

谁都知道,今日这场宴,起于玩笑,落于心思。那一声“我要当皇帝”,说者无心,听者却各有其思。

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一件事:观里已经变天了,若不是老祖还在堂前坐着,副座上怕是已经有按耐不住的灵兽要冲过去跪见这位皇上了……

夜色渐深,日月厅中的灯盏一一亮起,檐外风吹铃响,回荡清越。

方旬终于吃饱喝足,玩累了,也说困了,软绵绵地窝在沈栖梧怀里,小手还不忘拉着虞静瑶的衣摆,小脑袋在娘亲的胸前蹭了又蹭,才肯安稳下来。

“娘,我要你抱着我睡……”

“好~”

沈栖梧轻声应着,搂紧他,声音仿佛落在梦里。

“今夜娘不走,一直陪着你~”

“干娘也要陪……”

“干娘也在呢,旬儿乖~”

虞静瑶伏在他另一侧,手掌轻轻覆在他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

方旬闭着眼,声音却还黏黏地软着:“娘,干娘……你们不要丢下我,不许像以前那样走掉……我不要一个人……”

“不会了…”

沈栖梧蜜唇贴着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以后都不会了……”

“干娘也在~”

虞静瑶轻声补上,声音低柔,仿佛也在对自己说。

厅内众人,早已不知该不该继续宴饮,有人悄悄起身,行礼告退,有人静坐原地,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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